”他亦是不愿再和岫昭糾纏下去,自知不是他的對手,退了出去,縱身去找林宣。
和尚緩緩取下斗笠,露出一張正方的臉來,“王爺,又見面了。”他唇角揚起一個弧,岫昭在王家院用御扇騙過他,這會兒總不會再唬得住他。
岫昭看著那張臉,想從上面找出些痕跡,“你可是與本王見過多次?”
“不敢。”和尚低了低頭,一副謙恭謹慎。
“什麼不敢?!五年前,十二年前,你還有什麼不敢的?!”岫昭橫劍于胸,怒斥道,“你以為你出了家,變了模樣,本王就不認得你?!”
“王爺在說什麼和尚聽不明白,不過和尚想跟王爺討教兩招,以武論道。”
岫昭冷笑,卻是氣極,挽起斗大的劍花,當先出手朝他削了去。
龔昶雖隔得遠,聽到岫昭的話卻突地背脊發涼,惡寒之下不能動作。若真是同一人,岫昭如何敵得過他?十年前便躋身武林十大高手之列,岫昭曾經的師叔——游遠之。
“武道切磋,最忌心浮氣躁,妄生雜念。”游遠之——了因和尚一掌拍開岫昭手中紅郢,竟是毫發無傷。岫昭不答,手腕借那一拍之力變了方向,劍劃了個弧又反削身前,了因退了兩步,口中一嘆,“王爺為何聽不進,貧僧實在不想傷了王爺。”
“少廢話。”岫昭根本就不想聽他說話,多年壓抑的情感決堤,“是你自己來的,還是他讓你來的?!”
了因雙手合十,行了個禮,又搖了搖頭,“貧僧不明白。”
“那本王讓你明白。”岫昭突然換了打法,一招一式都全力搶攻,完全放棄了防守。龔昶在一旁看得心驚,想著他怎能不顧性命跟游遠之搏命。
了因和尚在他的凌厲攻擊下如風中落葉,步伐飄忽,岫昭的劍卻不沾身,完全避了開去。
林宣那頭因加入了一人險象頻生,這三人此刻都只有一個想法——要他死。此種情況他用劍本會更好,卻受制于謹瑤的兵器不能使用,不多時身上就鮮血淋漓,只憑一口氣強撐著。
岫昭這方苦于不能脫身,原想去護著林宣,了因卻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只要他冒進,便用開碑手逼退他。他與那錢云飛雖使的是同一招式,不過效力大不相同,別說硬受一掌,掌風掃到就能疼上許久。岫昭雖說劍術精湛,但在這武學巨擘面前無疑于黃口小兒,毫無辦法。
舒桐為闐憫裹完傷,將人扶了起來,見著龔昶一臉憂色,“龔掌柜何至于此?”闐憫先前已經斃了三人,按理說場中情況應當更好才是,可龔昶的樣子,非但沒有變好,反倒是急的紅了眼眶。
“那和尚,前兩次,都險些要了王爺的命。”龔昶突然回過頭,手中鴛鴦鉞被她握得太緊,抖得厲害。“王爺變成現在這樣,全拜他們所賜。鈴音姐姐……那時候也死了。”
龔昶說著,聲音也抑制不住地抖了起來,舒桐除了第一句,后面都是似懂非懂,覺著她口中的鈴音和照顧闐憫的似乎不是一個人。而下面一個和尚,能讓龔昶緊張成這樣,那到底是有多可怕?
“龔掌柜,你去吧。”闐憫扶著舒桐,忍著痛站到崖邊上,他已看出了林宣力竭,岫昭一身混著血污,守得搖搖欲墜,“再不去,兩人都會沒了。”闐憫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氣去站立,再沒什麼力氣說話,這一聲說得又輕又緩。
舒桐知他是在怕,少年那染血的眼睫上,出現了一種他久違了的神色,闐風去的那一晚,闐憫也是這樣與他說著話,問他老將軍的傷會不會好,什麼時候才能給他過個生日。
第64章
龔昶皺著眉,緩緩搖了搖頭,對闐憫道,“我答應了王爺,要保護好你。”
舒桐脫口道,“那林掌柜呢?王爺呢?”
“林掌柜待我,亦兄亦父。至于王爺……你以為我想麼?!”龔昶聲音沉了幾分,眼瞳里露出痛苦神色。
“那你等什麼?!”舒桐不明白,既然他們也如此重要,龔昶這堅持簡直不可理喻,“我與闐憫不用你管!”
龔昶恨聲道,“閉嘴,你懂什麼?!”
“我是不懂,我只看著你犯錯不能罵醒你!”
“…………不用你好心。”龔昶抬起手臂,下巴微揚,“你只跟我一起護好小王爺就行了。”
“龔掌柜。”闐憫看著場內,岫昭在和尚的掌間如斷線的風箏,殘喘一時,他面上反而不見了平日的焦躁,聲音有些飄,“你相信他嗎?”
龔昶聽他說話反而心靜了下來,點了點頭,“我追隨王爺多年,王爺鮮少有犯錯的時候,每到最后,都是他對,我錯。”
“這感覺我也曾有過。”闐憫閉了閉眼,又緩緩睜開,“我爹和他都是一類人。”
龔昶皺起眉,“你要相信他。”
闐憫嘆了口氣,“他們總是這樣,明明不行了,還要作出自信滿滿的模樣。我爹曾我心目中的神,我也信他。可他最后只是成全了別人,成全了他信奉的忠義。
……龔掌柜相信他,卻沒發現他只是在作戲,他心里越怕,越會裝作什麼事都沒有。
他或許是你的神,不是我的,你不怕他隨時會沒了,我怕。
在我看來,他隨時可能消失掉,你要我信他?”
闐憫依舊看著那飄搖的身影,“龔掌柜,你再不去,恐怕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