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明山開口道:“這便是你們最后的底牌?”
趙覃與小廝的目光騰然轉向許明山,就連蔣崎都吃了一驚。
電石火光之間,小廝立馬反應過來,瞬間甩出一根針刺,速度之快叫許明山都只是堪堪躲開。
血花綻在艙內的窗戶紙上,隨之而來便是“撲通”一響的落水聲。
船艙一陣劇烈的顛簸,衛凌趁機從旁側而出,將許明山攔在身后,左手摸上刀柄,沒等許明山看清衛凌拔劍的瞬間,船舫中央的桌面便已被裂成兩半。
許明山怔愣地望著衛凌,一時不清他的武學造詣何時竟到了如此境界。
“我來”衛凌的言語喚回了許明山的神志,“是那個小廝!”他高聲道:“那個小廝才是趙覃!”
船艙搖晃著,許明山指間彈射出幾顆鐵丸,皆被小廝擋開。
“衛凌!快去拿下他!”
因為方才的閃避,兩人已分列船艙兩側,到底誰才是真的趙覃?
“衛凌,去殺那個小廝!”
一瞬之間,許明山看見衛凌如飛箭般射向小廝邊上那個假冒的趙覃,心里咯噔一下,正要朝自認為真的趙覃出手,卻看見那小廝眼中閃過驚憂,一下子不顧一切地沖向趙覃。
衛凌的刀刃吻上小廝的后勁,鮮血濺了他滿臉,熱流擊入眼白,留下點點血斑。
衛凌眼都不眨,扯著小廝的頭發將人甩到一側。
刀刃刺入趙覃喉管那刻,衛凌面色平淡地與之對視道:“我知道你才是趙覃。”
那人瞪大了雙眸,嘴唇蠕動,一股一股的是血自嘴角流出,滴到衛凌手背上,如人臉上滑落的淚痕。
“你…怎麼…知…”
“因為彌先生說你城府極深。”衛凌手腕一轉,刀刃在隨之轉過一圈,趙覃目眥欲裂,大張著的口開開合合,終是沒來得及發出一點聲音。
“你若只是有城府,便會喬裝成小廝,若你城府深,便會料到自己被識破,進而將計就計,彌先生不會看錯,我便賭你是后者。”
衛凌俯視著趙覃的捂著頸脖伸手去夠那小廝的模樣,不存半分惻隱,一劍此又刺入人心口,“實則,無論你們二人誰是趙覃都無妨,自露面那刻,你們便只有一死了。”
衛凌從嚇得癱坐在地的蔣崎手中拿過虎符,放到許明山手上道:“后邊的事,就交給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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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凌!你給我回來!”許明山被拋到扁舟上,引得那岌岌可危的小船左右搖晃,湖水打濕了衣袖,許明山勉強站穩,沖著平穩駛遠的船舫氣沖沖地喊道:“你敢擅自把我拋在湖上,你給我記著,往后定要你好看!”
蔣崎癱在小船上,似乎尚未從方才那幕中清醒過來,聽見許明山叫喊,也只是癡愣地望向他。
“看什麼!”許明山一肚子火地將撐桿扔在他身上道:“給我劃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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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凌驅使著內力走水路抄近道回昌泯,為了不耽誤片刻,他走了來時的路,打算自王陵入城,雖然有封門石,但問題不大,主子的內力在他身上,沒什麼克不了的難。
使勁掀開頭頂的棺槨,衛凌從洞口跳出,拍去身上的灰塵,剛點亮火折子,就見四分五裂的棺槨間竟然躺著一人。
主子?!
衛凌快步上前,將火折子湊到人臉邊,“主子…”他顫抖著聲音開口。
棺槨的殘骸之中藏著一張字條,衛凌嘴咬著火折子,騰出一只手拿起,只見紙條上寫著:思來想去,王陵還是最周全的地方,若昌泯失守,云烈能醒來,應當也不會有人猜到其藏身于此,此處通往城外,便他脫身離去能。若是他醒不來,自然也不必再勞煩他人了。”
彌先生當真是周全。
思來想去,衛凌也只得這番品評。
衛凌拋開字條,將火折子放在一邊,微弱的火光下,他輕撫去呼延云烈臉上的粉末,攏好他散開的衣襟,摸了摸他胸口的位置,隔著衣物,也能觸到那崎嶇不平的疤痕。
聰明一世的人呵,竟也會做出如此愚鈍的事來。
衛凌苦笑,望著這張刻入骨髓的臉,許久許久,唇瓣吻上人耳側,喃喃道:“不醒也好,我在這守你一世。”
話音剛落,火折子熄滅,無邊無際的黑暗襲來,壓的人喘不過氣。
衛凌在胸口掏了一會兒,火折子用完了,大約要摸黑走了。
嘆了口氣,剛要起身,手扶上呼延云烈腰間,袖間卻順勢滾出一個東西。
火折子。
衛凌呼了口氣,撿起火折子點燃。
還好剩一個,否則摸黑離開無什,但磕了碰了主子的可怎麼是好。
火光閃亮的瞬間,衛凌猛然看見,方才還閉著的眼,如今已然睜開了。
手里的火折子“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衛凌…”沙啞的嗓音帶著茫然,是衛凌從聽過的,“你我不是在跑馬嗎?”
呼延云烈揉了揉太陽穴,瞇著眼適應著光亮,勉強地望了望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喃喃道:“大概是做夢了…為何會這麼冷?叫人來加些炭火,你身子差,莫要…”
未等呼延云烈說完,衛凌已然撲了上去,緊緊地擁著人,哽咽道:“主子…”衛凌埋進呼延云烈肩背里又道了聲:“主子…”
“怎麼了”呼延云烈不知所措,冰冷的手小心翼翼地撫上衛凌的腰,見人沒氣惱,才揉了揉道:“是我又做了什麼惱了你嗎?別落淚了,要如何才能彌補,你告訴我,都給你…”
呼延云烈語無倫次地哄著,頭腦中滿是夢境中二人在關外的草原上,迎著夕陽策馬迎去的場面。
一時分不清何是真實,何是虛妄。
好一會兒,待火折子都要燒盡了,衛凌才吸了吸鼻子,用呼延云烈的外袍抹了眼淚道:“跑馬。”
“什麼?”
“主子要彌補,便答應陪我跑一輩子的馬。”
“衛凌…”
“若不答應,別的便不聽了。”
“我答應…”
呼延云烈話沒說完,唇上便落下一吻。
腦袋中仿佛有團火燒開,渾身冰涼盡退,猛地燥熱起來。
握住衛凌腰間的手一使勁,將人貼的自己更近。
每一寸的肌膚都在叫囂著貼合,是從未有過的親近。
一吻畢,兩人皆是氣喘吁吁。
“這一次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了,衛凌,你不要后悔。”
“此生,無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