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凌自嘲地笑笑:“主子錦衣玉食如何咽得下馕餅?卻是衛凌思慮不周了。”
呼延云烈眉心微皺,想到方才在馬車上自己淺淺嘗了一口便打算扔了的馕餅,被衛凌寶貝似的收入懷中,自己甚至還打趣地說了句“衛凌的口味倒是與旁人有些不同”。
如今聽了衛凌的解釋,頓時覺得無言以對。
“一路舟車勞頓,主子應當也疲了,衛凌便不妨礙主子歇息了。”躬身行了個禮,衛凌就要退下,卻被呼延云烈一把拉住手腕。
“衛凌,我若知道那個馕餅存著這麼多心意,無論如何都會吃個干凈。”呼延云烈言辭懇切,然而衛凌卻并未露出從前那般受寵若驚的神情。
“不必如此,有些事強求不來,主子,且隨他去吧。”衛凌說完便想將手扯出來,誰知那擒著他腕的手固執得很,是怎麼也甩不脫。
“衛凌我知道你說的不只是馕餅。”呼延云烈急得咳嗽兩聲,咽下一口唾沫方才道:“從前都是我的過錯,衛凌…”呼延云烈捏著衛凌的手緊了緊,“求你…求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主子!”衛凌愣在原處,半晌都沒說出話來。主子是天下王者,即便再任著性子胡來也不該對底下說出“求”這一字,這般口無遮攔,如何有為王者的自持?如何讓群臣萬民臣服?
“主子不該如此荒唐,衛凌是臣屬,主子是王上,如何能輕易說出這個求字來!”
“衛凌,你還要裝作什麼都不明白嗎?”呼延云烈捏著衛凌的雙肩道:“我已然說過,我對你不只君臣而已!”
“若非君臣,主子以為衛凌還會在這嗎?”衛凌脫口而出道。
這話宛若驚雷炸在呼延云烈耳邊,他只覺得心口那處的傷痛一抽一抽地加劇,直至蔓延到半個胸膛。
原來每一次自以為是的靠近都不過是虛妄一場,他以為衛凌能夠原諒釋懷,卻忘了在他身邊的每一刻,衛凌都可能記起從前那些不堪的往事。
衛凌永遠不可能全然釋懷。
思及此,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失去了耗費畢生都無法挽回的東西。
呼延云烈像只落敗的野獸低喘著。緊皺的眉心,刷白的臉。
映在衛凌眼中,只認為他又要發怒,頓時覺得有些諷刺。
刻入骨髓的性子如何是一時半會兒改得了的,說得再動聽、許諾得再篤定,脾性上來了仍是要照著從前那般非打即罵。
好在他如今不會再為這些事傷神了,打在身上的痛于他而言從來算不得什麼。
從前每每痛到他心里頭的總是主子的那份不留情面。他以為主子待他是有不同的,后來才知不過是自己的癡心妄念。
他再不會無窮無盡地替旁人找尋傷害自己的由頭,不必亦不值。
他是有血有人的人,并非一件器皿,即便從前是,如今也不是。
“主子又要責罰衛凌了?”衛凌平靜道:“主子這次是想用鞭子還是棍棒?亦或是二者齊用?”
“衛凌…我…”呼延云烈心口疼得說不出句完整的話來,似有細針在插入心房翻攪,直叫他一呼一吸都是血淋淋的滋味。
怎麼會罰?怎麼舍得再罰?
衛凌還當他是從前那個肆虐無度的呼延云烈?原來衛凌一直都未全然信了他的話?
原來那一夜的情欲,當真只是因為他渡給衛凌的那些雄渾質暖的內力,僅此而已、僅此而已…
思慮越多心口便欲痛,呼延云烈繃緊著身子不愿讓衛凌看出異樣,只是藏在寬袖中的雙手已抖得不成樣子。
“主子若尚未想好如何罰才得盡興,衛凌便先行告退,待主子想好了衛凌再來領命。”
衛凌不愿繼續糾纏,實在不必把這最后一些情分耗盡。
“衛凌…”呼延云烈牽住衛凌的手,掌心的熱汗引得衛凌側目,然而這丁點異常尚不足以引起心中的疑慮,他雖覺得呼延云烈瞧著有些反常,卻終究沒看出什麼。
“主子還有何吩咐?可是想好了要用何種刑罰?”
“衛凌…膳房做了幾道菜食,你…陪我一同嘗嘗,看和不和胃口。”
從呼延云烈入齊起,就跟著他的總管公公劉勝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衛大人,馬車才駛入城王上就著人來傳了話,說是要備著些熱菜在宮里,等衛大人與王上同用。”
劉勝拱著的手橫到二人中間,試圖緩和些這灼人的氣氛。
自打林華亭那次他就猜到了王上待這位衛大人不一般,只是那時王上不愿直面其心意,他一個做下人的又怎敢置喙。
如今這位衛大人到看著與從前大不相同了。他方才雖站在遠處,只聽見王上請衛大人陪同用膳的言語,但看衛大人那昂揚的氣焰,倒是讓他這個旁人見了,只覺著從前的王上和衛大人顛了個兒。
“衛凌…”呼延云烈不敢就此放衛凌離開。
衛凌心底埋著怨,若他不與衛凌解釋清楚,讓其帶著怨離開,這怨只會日積月累直至二人之間再也無可挽回。
齊陽之時,衛凌恢復記憶不久,又因自己強行將內力只分兩次便全然渡給了衛凌,至其因寒毒陰虧的身體不得不受他那質暖精氣的蠱惑,因而才有了那夜的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