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沒想過離開。”衛凌走到呼延云烈身邊半跪下來道:“只是我跟隨主子已經太久了,主子說自己孤家寡人,衛凌何嘗又不是孑然一身?那些年衛凌逾矩,誤將主子視作親人,這才在心中生出了不該有的妄念,如今歷經種種,也知道情生情滅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
衛凌離不開呼延云烈,若離得開那十年便已離開。
但從前過往,他亦無法釋懷。若能釋懷,今日便不至于仍在此糾纏。
離不得,放不下,便只能耗去這最后些許情分,直到二人間的一個先行離開。
“是啊”呼延云烈騰笑道:“少時不知情,晚來空惆悵。你我終究不是當年草原上那兩個人策馬揚鞭、恣意妄為的少年人了。”
“從前的時光著實好。”衛凌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波瀾,“可那都已經過去了,主子,是時候朝前看了。”
癡纏于過去,遺憾便會變成心魔,這點他再清楚不過。
呼延云烈吸了吸鼻子道:“衛凌,有些事在我心底存了許久,如今只想要你一個答復。”
“衛凌定知無不言。”
“你對我可否動過君臣之外的心思?”
衛凌似乎完全沒有料到呼延云烈會問出是個,他抬眸垂首幾個來回,手指摩挲著劍柄,斟酌了許久才道:“我不知曉。”
“我自小被賣入暗衛營受訓,自那時起便斷絕了情愛,往后只知忠誠二字。”
“所以,便是從未有過君臣之外的情誼。”縱然早已料到是這答案,但心頭仍無可避免地一絞。
“所以,你從小對我悉心照顧、長大為我忤逆父王,心甘情愿陪我前往敵國為質,忍耐我十年的辜負…這些都只是因為,我是你的主子而已?”
衛凌不知該如何回答呼延云烈,他這一生只有過呼延云烈一個主子,也只為他一人做過這些。
“是不是哪怕換作旁的人,只要之人是你的主子,種種這些你便同樣都能為他做?”
“理應如此。”衛凌理不清腦海中那交織成麻的思緒,有些沖動地回呼延云烈道:“主子口中的種種,皆是暗衛的職責,即便不是衛凌,換作其他暗衛,也應當為主子做得到。”
“可在我心中,你于我,不只是暗衛而已,你可知曉!”呼延云烈捂著心口,目光痛澀道:“我知道自己做了許多錯事,確實不配同你說有情,但若有人問我這一生可否有過動心的時候,那必然是與你在一起的某刻…”
衛凌不等呼延云烈說完,打斷道:“主子不必被一時的愧疚蒙蔽,忠誠是暗衛的職責,主子無需因此心生他種情意。即便主子當真對衛凌有情,這情又能延續多久?又摻雜了多少旁的情愫?”
“主子如今不再是關外部落里的一個失勢的王子了,主子是天下萬民的君王,理應心懷蒼生,與衛凌糾纏于往事,實在不是君王所為。”
言盡于此,再說就是以下犯上了。
衛凌其實并不明白,呼延云烈為何總要糾結于從前、糾結于二人之間的情誼。他已然答應同呼延云烈同他回宮,繼續做他的暗衛,何必非要尋回從前的心境?
“呵呵”呼延云烈楊仰天長笑,近乎陷入癲狂之境。衛凌只當他醉得厲害,默默站在一旁也未勸導。
他自小順著呼延云烈,幾乎事事如他心意,但唯獨這次不行
笑到半中,呼延云烈忽然咳了起來,一聲大過一聲的咳喘叫衛凌不忍心聽不下去。想到秋明叮囑,不能讓呼延云烈大動肝火,自己方才又不管不顧地說了那樣一番絕情之至的話,當下又生出些愧疚之情,開口就想勸,卻被呼延云烈揮手攔道:“衛凌,什麼都不要再說了…”
再承受不來一句,心口的痛處幾乎要將他吞噬。
衛凌只得將嘴邊的話收回,伸手想扶呼延云烈上床歇息,卻忽然聽見有人敲門道:“睡沒睡,有事找!”
秋明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不禁讓衛凌松了口氣,逃似的去給秋明開門,張口便道:“快去看看主子。”手指著呼延云烈的方向。
秋明一眼看見呼延云烈捂著胸口,坐在冰涼的地上,一只手捂著嘴劇烈咳嗽著,聽那架勢肺都要咳出來,胸口的傷更是難逃一劫。
“他這又怎麼搞得?”秋明便快步過去邊問衛凌道。
衛凌自然不會將他與呼延云烈說得那些話告訴給秋明,只敷衍道:“氣著了。”
秋明頓時沉下一張臉,畢竟在他看來,呼延云烈發脾氣永遠是在無理取鬧,而且每次都要拉著無辜之人遭殃,而這無辜之人大多時候都是衛凌。
簡而言之,呼延云烈在他眼里就愛沒事找事拿衛凌撒氣。再加上今早上剛給人治了一道,晚上又來折騰一次,這是不把大夫做的事當事?真就覺得身子是自己的,隨自己怎麼做、反正總有人收拾是吧?
呵,他這次偏要給呼延云烈個教訓。
秋明走到呼延云烈身邊,隨手撥弄了下他的衣衫,一眼看見那大團深色的痕跡,便知道傷口崩得厲害。
“沒什麼大事,就是傷口有些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