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側的被褥已然凹陷下去,一摸溫度便知人已走了許久。好在人已經走了,否則他也不知該如何應對。
口中干渴,掀開被褥想去倒杯茶水,卻被被褥上一大片干涸發黑的血跡晃了目,當即愣在原處。
第一次便是流了這樣多的血,他知道若受傷的是他,那處應當不至于只是酸脹而已。所以這血只能是另一個人的。
應當是昨晚崩裂了傷處,才留下了這些痕跡,但也不排除有旁的可能。
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人,才能搞清楚狀況。
衛凌一站起來便覺腿根酸軟,想到昨日雙腿被架著懸空了半宿,到后邊他都有些疲了,架著他的人卻不依不饒,他一時情急,似乎踹在了人胸口上,難道是那時傷到的主子?
沒等衛凌想明白,門卻“吱呀”一聲被推開。
呼延云烈一眼看見站在榻邊出神的衛凌,凌亂的黑發垂落在胸前,里衣微微散開,鎖骨上散落著清晰的紅印。
按了按心口的位置,他揚著笑走過去,牽著衛凌胳膊將他按回榻上道:“昨夜折騰了許久,今日好好歇歇。”
衛凌默不作聲地將手抽回,撇開眼道:“不必,主子還是早日商計回程之事。”
呼延云烈一愣,怔怔地問道:“衛凌是愿意與我一同回去嗎?”
見衛凌不做聲,呼延云烈又道:“是因為…昨夜嗎?”
衛凌不愿提及昨夜,他不知自己昨夜為何會有那般舉動,現在想來只覺得后悔的很,恨不得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當下便劃清界限道:“衛凌愿暫陪主子回都城,無關其他。”
“昨夜…”
“主子莫要再提昨夜!昨夜衛凌身體異樣沖撞了主子,望主子諒解。
”
呼延云烈掰了掰自己的手指,勾著的嘴角抿成一條直線,待心口陣痛過去,才笑著對衛凌道:“只是怕你昨夜不適,給你拿了些膏藥。”
呼延云烈懷里掏出兩個瓷瓶塞到衛凌手中道:“秋明說這藥見效奇快,你若還有不適也可自己去找他。”
他怕衛凌身體不適又不好意思去拿藥,便一早先去了秋明那拿了藥回來。
衛凌看著手里的瓷瓶,當下有些不敢去看呼延云烈。他剛才以為主子要拿昨夜的事挪移他便當即斬斷了話頭,哪知主子只是想給他傷藥。
“衛凌身上并無異樣,主子也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往后亦不必因此對我特殊以待,我與主子,至始至終都是君臣而已。”
“只是君臣,為何昨夜愿愿與我親密相親?”呼延云烈知道衛凌臉皮薄,不愿將親近的事拿出來講,但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將君臣拿出來說事。
“衛凌是主子的暗衛,主子與暗衛親近并非不可能。”衛凌垂著頭,不敢去看呼延云烈的臉色。他聽見呼延云烈咽了口唾沫道:“所以昨夜種種,僅是因為我是你的主子嗎?”
衛凌沒有說話,房中的空氣近乎凝固。
“所以,即便不是我,換作旁人,只消那人是你的主子,你就愿意與他親近嗎?”
呼延云烈按捺不住心頭竄起的火氣,一拳捶在床柱上,驚得衛凌抖了抖身子。
猝不及防的反應落到呼延云烈眼里,想到都是因為從前自己做得那些混賬事,心口又是一痛。
他本以為衛凌是接納了他的心意,才愿與他親近,未曾想盡是因為君臣而已,呵,又是這該死的君臣!
呼延云烈只趕緊剛包扎好的傷口又崩裂開來,一股暖流從心口蔓延而出,痛楚隨之而來。
忍下心口細密的刺痛,呼延云烈走到衛凌身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目光眷戀道:“衛凌,你還是再想想,是否要同我回都城。”
“這一次回去,兇險萬分,為引趙覃出洞,我會裝作因刺殺武功盡失的模樣。然而都城內如今危機四伏,想要我死的人不計其數,你若做回我的暗衛,必然是要受波及的。”
“主子,衛凌愿…”后邊的話還沒說完,呼延云烈的手就覆到了他嘴上,“你不當下回應我,我這半生虧欠你的太多,實在不知該如何償還,所以無論你這次如何抉擇,我都希望往后余生,你能肆意而活。”
“但若你這次當真要留下,我便再也不會放你走了。”
“衛凌,我實在經不起,再一次與你分離。”
言罷,呼延云烈腳步虛浮地奪門而出。
迎面碰上來給他送藥的秋明。
“不是叫你回去臥床嗎?不聽醫囑下次便別來找我。”
今兒一早他就被敲門聲吵醒,起床氣來沒來得及發出來,就看見背靠在門框上的呼延云烈,半披著的外衣上大片大片鮮紅的血跡,一看就是沾染不久。
這還不算,人口鼻處也在源源不斷地往外涌血,搞得他還以為是自己醫術不精,先前沒把毒素清干凈鬧得。
“你是真不想要命了是吧?”
被呼延云烈凌厲的眼神提了醒,認輸道:“好好好我小點聲。”
看了眼衛凌那間禁閉的門扉,才接著道:“說了要臥床靜養,穩定心神,這毒已經傷了心脈,從前又有舊傷,你知不知道,如今你這身子就如一根繃緊的弦,稍微一個用力就要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