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衛凌依舊沒有言語,只加快了手上的動作,似是一刻也不愿多耗費在這間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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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允被押在了相公館的地窖里,人如今像條軟蟲似的被綁在柱子上,鬢發只是稍亂,人卻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血腥味是有的,但不濃,不同于尋常刑訊弄得亂七八糟的模樣,呼延錫和有的是折磨人不見血的法子引得段刻這般阿鼻地獄都見識過的人也側了目。
他想,所謂蛇蝎美人,大底說得便是呼延錫和這般人了。
只是不知為何,每每看著呼延錫和,他卻總是想起人在佛前虔誠祝禱的模樣。
那般的寧靜逸人,總是讓人一見難忘的。
然而眼下,段刻心目中那歲月靜好之人卻如閻羅般慵懶地靠坐在張太師椅上,身上披著與季節不符的衣裘,懨懨的模樣看著有些精神不濟。
分明是一病弱公子,彈指間卻能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呼延錫和歪過頭看了眼香爐上燃著的柱香,矜貴地開口道:“香燃了一半,方才我說什麼來著?”
食指間裝模作樣地敲了敲桌面,“嗒嗒”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半昏半醒的張允嚇得渾身打顫。
“瞧我這記性”呼延錫和笑了笑:“是不是說一柱香內必定讓你吐個干凈?”
“我…我都說了,你…還要怎樣…”窮途末寇沒一個不嘴硬的。
這種人見得多了,呼延錫和自然覺得不怪。張允為趙國人辦事,被捉住的人會有怎樣的下場他自然早有準備。
受罪最少的法子便是在被捉的那刻自盡而亡,如今手指都要砍沒了卻還在苦苦撐著,必然是心里還有什麼指望。
是什麼呢?
呼延錫和曲其兩指支著側臉,歪頭想了會兒。
“錢財,地位,親眷,榮耀,趙覃是拿這四樣中的什麼拿捏你的?”呼延錫和邊玩著手便隨口問道。
像是想到什麼好笑的事,他忽然嗤笑道:“該不會你心屬于趙覃才拼死拼活替他辦事吧?”
“你這…你這不陰不陽的東西給我…給我閉嘴!”
一提到趙覃,張允似是被人戳到痛處,沖著呼延錫和吐了口唾沫罵道:“就你這樣的玩意兒…若是落到…落到我手中,定把你調教得服服帖帖再拿去伺候人…”
段刻皺眉,他想到了那天神志不清的文煙。
一股殺氣在昏暗的地窖里蔓延。
然而還沒等段刻動手,呼延錫和便打了個哈欠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揉了揉手腕,朝一旁的隨從勾了勾手。
隨從知趣地將燒紅的烙鐵棍子裹了層帕子,雙手呈到呼延錫和面前。
呼延錫和拿起烙棍,沒有半點猶豫地將燒得通紅的那一頭,烙上了張允的左眼。
“照理應當是烙你的嘴,但這張嘴還要用來招供不是?”
張允的慘叫聲讓段刻有一瞬的耳鳴。
他看著呼延錫和女子般弱柳扶風般綽約淡雅的身影,只覺得周遭這污穢的一切都與他不配。
他其實不愿看到這人處于這樣的地方。
還是佛手拈花,更適配于他。
秋明拎著湯藥罐進來的時候,被屋里這刺鼻的味道嗆得一咳嗽。
走近了才看見張允那凄慘無比的樣子。
喚作旁人,哪怕是敵手,他這做大夫的多多少少都會揚起些不合當的惻隱之心。
唯獨對張允,半分都沒有。
他親眼看著隆子云是如何壯烈赴死的,他也親眼看著呼延云烈那幾夜是如何被毒得七竅血流不止的。
無心之人,自然不配得到他人的惻隱。
尤其這些日子,大起大落。他本以為早年跟著師傅顛沛流離那幾年已是見過世間極惡,然而齊陽一行卻讓他明白…
人之為人,善可至極,惡卻永無至極。
人為了一己私欲,當真可以毫無顧忌地踩著他人的尸骨步步高升。
而他能做的,除了懲惡揚善,便是練就一副鐵石心腸,收起那些不值當的善心。
秋明腳步不停,走到呼延錫和跟前道:“我好心提醒你,這種污濁陰涼之地少待,對你的病癥不利。”
這呼延家的人,真是一個比一個瘋。原本以為呼延云烈就夠莫名其妙的了,哪知道他這堂哥看著更是個能搞事的。
“在下謝過秋大夫好意。”
出人意料的,呼延錫和這人態度倒是好,不似呼延云烈,總擺著副高高在上的架子,不愛拿正眼看人。
“聽見沒?”呼延錫和拿烙棍拍了拍張允的臉道:“好好說,你能留個全尸,我能早點喝上藥,對你對我,都好不是?”
呼延錫和笑得和善,仿佛方才刑訊之人不是他一般。
“你應當知道我是誰,那也應當聽過攻城那日我的事跡。人非草木,在這世上總有牽掛的人事不是?”
“我自然知道趙覃有些手段,你怕他也是該的,但他那些手段,使來使去就那幾招,我都看膩了。”
呼延錫和面上一直笑著,可段刻分明覺得他這上下兩半張臉,似不該出現在一人身上,而該在兩人身上。
一個心狠手辣,一個笑靨如花。
“我向你保證”呼延錫和走近兩步,彎腰道:“你要是今日不抖摟出趙覃的下落,我一定讓你和你在意的所有,比落在趙覃手上,還凄慘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