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心里頭打鼓。
這幾次的刺殺實在是兇險。
而且不只是兇險,還次次被人搶先一步,仿佛每次都有人提前知道了他們的計劃,再一字不落地泄給了趙人。
呼延云烈身側應當有極親近的人做了叛徒,不然他們何至于落到這個地步。
如此這般,這個呼延錫和,又真的信得過嗎…
“呼延錫和治軍極嚴,生人靠近軍營,不論男女老少皆射殺于三丈之外,是寧可濫殺,也不肯放過的主。”
“喜…喜兒…”呼延云烈艱難地喘息,他的喉管因為蠱毒而腫脹,如今哪怕是一呼一吸,也要耗費他半身的力氣。
呼延云烈咳出一點黑血,待呼吸穩了才接著道:“你…報出這…二字,他便知道…你是我…派…派去的人。”
段刻點頭。
如今也只有聽呼延云烈的,去碰這一線生機。縱然傳聞中這個呼延錫和手段極其狠辣,當年攻趙的時候,俘虜都沒放過,只要殺過月氏軍的趙人,無論投降與否,皆就地斬殺,彼時也是在城中掀起了一場血雨腥風。
而且,傳聞中這呼延錫和為人極其謹慎。當年暗廠無論派多少人,企圖潛入他麾下,皆無功而返。
他的錫字營可以說是鑄了銅墻鐵壁,連只趙國的蒼蠅都飛不進去。
如此這般連靠近都難的地方,如何能安然潛入,乃至帶著兩個意味不明的字,便能讓那防范心極強的呼延錫和信了他是呼延云烈派去的人。
衛凌見段刻存了疑慮,也知道他從前趙國暗衛的身份尷尬,怕難以取信于呼延家的人,于是起身道:“我去吧,你護好他們。
”
段刻按住衛凌,決然地搖頭道:“我去。”
他不能讓衛凌去冒這個險,若呼延錫和不分青紅皂,衛凌必死無疑。
而他想辦法潛入軍營,見到呼延云錫報上呼延云烈給出的二字,或許還有給他們幾個掙出幾分生機。
“就兩個字,那邊能信嗎?”秋明本想讓呼延云烈給個信物,但他們慌忙跑路,衣物什麼的也都拋半路上了。
呼延云烈一說完那番話,便又昏了過去。
秋明趕忙上前看,一揭開呼延云烈胸前的紗布,手就一抖,沾著黑血的紗布落到地上。
刀傷四周的黑色已然擴滿了半個胸膛的位置,敷了藥的傷口不僅沒有愈合的跡象,反而開始流膿。
“拖不得了。”秋明壓下心頭的慌亂。行醫多年,這般無能為力也著實是第一次。
衛凌還想再勸段刻,卻聽段刻道:“你難道放心把他交給我嗎?”
衛凌看著段刻所指的方向,頓時陷入沉默。
段刻了然地笑笑,安撫道:“你安心守著他,我定會帶著援軍回來。”
說完不等衛凌推拒,轉頭對秋明道:“秋明,同我出來,有些事要拜托你。”
秋明像是意料之中一般,隨段刻到了客房外,沒等段刻開口,便從懷中拿出一個瓷瓶,撇開眼塞到段刻手中道:“最后一粒了,你掂量著吃。”
段刻將瓷瓶收入袖中,回秋明道:“往后,他們便拜托你了。”
這話怎麼聽怎麼不是滋味。
“你怎麼跟托孤似的,即便這烏金丸藥性極烈,但也不至于要人性命。雖說修為難得,但我到時候也能盡力給你找補回來…”
秋明的越說聲音越小。
那次在牢中,衛凌被帶走,他怕自己那點三腳貓的功夫救不了衛凌,因而將這原本不該重現于世的烏金丸給了彼時還算內力深厚的段刻。
到今天,不足半月,段刻就用完了三粒,如今就要用上第四粒。
這樣的頻率,定是要傷根基的。
他明知道自己這樣是在利用段刻,利用他對衛凌的感激之情,但他別無他法。
“這是最后一粒,藥性比我先前給你的三粒要猛不少。若你還有五成內力,服下這一顆就能有升至十層,但相應的,反噬也極強,你…”
“我會權衡好的。”段刻接下了秋明那說不出口的話,知道他心中存了幾分愧疚,想到自己這一遭不一定能安然回來,也不愿衛凌身側的人因他介懷,于是對秋明道:“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你不必放在心上。”
段刻此話一出,秋明再也忍不住道:“你既然為了衛凌的事連命都能豁出去,何不直接將他打昏帶走,非要順著他救那個呼延云烈干嘛?”
呼延云烈即便是天下君王,段刻即便是個小小暗衛,他都覺得段刻比呼延云烈強。
擁有的再多又如何?段刻即便只有一顆真心,也能毫無保留地將這顆真心奉上,他呼延云烈除了給衛凌帶去無邊痛楚,還給了他什麼?
“你要真在意他,就別什麼都順著他。”秋明氣道。
段刻笑笑,回秋明道:“只因在意,才盼望事事都能如他心意。”
第93章 還要在梁上藏多久
段刻走后第三日城中便開始戒嚴,城門出入口設了極嚴的關卡,連醫藥鋪子都有官兵把守,加之那一日燒了整條街的大火,城中一時人心惶惶,只怕是又要出什麼大事的前兆。
相公館的客房里,秋明倒出瓷瓶中最后一粒藥丸,遞到衛凌手中道:“沒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