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殺手怎麼都沒想到段刻會用這一招,待反應過來時,衛凌已接住呼延云烈的身子,小心地避開他胸口的傷處,緊摟著他灼灼發熱的背,對段刻喊道:“快,快往這邊來!”
段刻被扯落地面的那一瞬,趁著周圍人愣神的功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飛出一鏢打裂了木桶,酒液灘流在地面,帶著熊熊的烈火,把半條街都燒了起來。
段刻再次提氣騰空,踩著那被火燒得嗷嗷痛叫的殺手的腦袋,終于落到了衛凌他們身邊。
然而哪怕到了這樣烈火焚身這樣慘烈的地步,卻仍有殺手窮追不舍,段刻只得騰出精力來勉強應付。
他必須解決這些人和衛凌他們一起走。
如今隆子云…就要不在了,他們帶來的人也近乎全軍覆沒,若自己都命喪于此,怕是真沒有人能護得了他們。
正當段刻與人纏斗時,耳膜一震,一聲撕心裂肺的“快走!”響徹云霄。
段刻只轉身看了那人一眼,立馬撇過頭來,再不忍心多看第二眼。
隆子云“啪”的一聲將酒家的門閉上,背死死地抵住門口,目光兇狠地盯著面前這一圈蓄勢待發卻又有些忌憚的殺手。
背后的血透過窗戶紙,染的紅艷艷一片。
他用手背重重地敲了敲窗欄,嘶吼道:“我來擋門,你們快走。”
說完,強撐起身子提劍指向面前眾人。
看著隆子云搖搖欲墜,劍都拿不穩的模樣,圍攻的人再也沒了顧忌,提刀而上,沖向隆子云。
鮮血四濺,在窗戶紙上展開一朵朵艷得人心驚的花。
末了,隆子云坐在門邊,他昂起脖子,頭仍固執地抵著門,自言自語道:“隆子云一世,不負一聲將軍的威名。
”
亦不負與你相識一場。
腦海中最后浮現的,是那人初見時至誠的目光,淡然的臉龐。
隆子云勾了勾嘴角。
握劍的手,松了。
衛凌強忍著淚水,臨走前最后看了一眼那窗戶紙上綻開的血色,沖著那個方向道了一句:“再會。”
隨即決然轉身,和秋明與段刻一同從酒家后門逃到了另一條街上。
臨街與之相隔不過一個店面,卻全然是另一副景象。
這條街是主街,此時又是早市最熱鬧的時候,衛凌四人十分輕易便地混入了人群之中。
“先去換身衣裳。”
段刻護著三人到了一家客人不多的衣裳店中,掌柜剛迎上來,他便側身擋住呼延云烈胸前的匕首,不容置喙道:“量體裁衣。”
掌柜見四人中的兩個,衣裳繡紋精細,但已染了臟污,其中一個像是醉得厲害,不僅被人攙著走,連頭都要埋人頸窩里了。而另外兩個佩刀的,都像是侍衛打扮。
當下便猜測應當是哪家的貴公子在外邊玩了一宿,要換身衣裳回去,免得到家里頭挨訓。
于是笑著將四人往內屋里引。
“少爺們是要…”然而還沒等他把話說完,進了內屋的段刻便一記手刀將其打暈。
隨后手腳麻利地從旁邊的衣架子上翻找出幾身三人能穿的衣裳,只是用的都是上成緞料,紋也繡得仔細。
“你確定我們要穿得這麼花枝招展跑路?”秋明拿著段刻遞給自己的那一身前前后后看了好幾眼,心里有些打鼓。
“段刻,你可能缺乏點常識,這逃命的不都要穿得樸素點?”
段刻已然開始卸刀,邊換邊回秋明道:“尋常來說是當如此,不過眼下還需先按我說的做。
”
衛凌自然相信段刻,只是呼延云烈的傷處還需先做處理。
他扶著呼延云烈靠坐在一旁,對秋明道:“秋明,先幫他處理傷處。”
秋明也不敢耽擱,半跪到呼延云烈身邊替他檢查。
小心翼翼地將他胸前的衣物剪開,就見那兩三寸長的匕首已然斜著插入人胸膛,匕身整個沒入血肉,傷處周圍的血液紅中帶黑,已然開始發腫。
再看人的臉色,唇色發紫,面色蒼白,秋明將手背覆上人的額頭,被那奇異的高溫燙的縮了手。
“他怎麼樣?”衛凌已盡力壓抑心中的焦急,眉間卻還是不受控地蹙起。
“這匕首上抹了毒。”段刻換好了一身藏藍綣黑紋的衣袍,又隨手拿了個發冠束好亂發,斯文的模樣將他身上的肅殺之氣都壓下去幾分。
“這匕首需盡快拔出來,否則毒只會再入三分。”
“嘖”秋明看著扎在呼延云烈胸前的匕首,聽著人微弱的氣息,從前有多惱這人都拋到腦后了,眼下只想著怎麼能把人救回來。
“這近心端的傷口,一個不小心便要血濺三尺,再加上毒素入心脈,我們又在被追殺…”秋明看著緊扶著呼延云烈、垂著頭不知想什麼的衛凌,還是直言道:“大概是難救回的。”
衛凌聞言猛地瞪向秋明,唇上還留著自己咬出的牙印。
他嘴唇微蠕,似乎想反駁,然而理智卻告訴他秋明所言非虛。
眼下的情況,即便把呼延云烈帶了出來,他卻仍可能活不了。
衛凌不知自己心中這幾近沒頂的悲戚從何而來。
他不知道自己從前是否有過這樣的情愫,只知道當下,看著懷中奄奄一息的呼延云烈,心中這有一口氣咽不下也吐不出,堵在那十分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