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呼延云烈之所以寧愿待在失控的馬車里也不肯飛身出來,應當是怕周邊埋伏了人。
街道上一覽無虞,沒有藏身之處,他貿然現身,只會成為活靶子。
“快快快,快把她拉過來!”街上有人高聲叫喊,循聲望去,就見街道中央有一白發蒼蒼的耄耋老嫗,正被疾馳而來的馬車嚇得癱坐在地上,身邊躺著根木棍,應當是行動不便,用來拄拐的。
街道邊縮著的眾人只消順手,即可將老嫗拉過去免去這場災禍,然而卻無一人出手,似是怕那飛馳而來的瘋馬傷及自身,又或是因為旁的什麼緣由。
衛凌心道不好。
眼看那老嫗就要成為瘋馬的蹄下亡魂,車中卻忽然飛身而出那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襲黑衣,面色清冷,眉眼俊俏,身形修長,只遙遙一見便足以擒住人的視線。
“他怎麼這時候出來了!”秋明一拳捶在窗沿上,縱然知道那老嫗無辜,但依他所見,若死一個老嫗能保此計順利進行,也是值的。
他以為呼延云烈這樣冷血無情之人,至少比他要狠些吧,何曾想,這人倒是這般心軟。
呼延云烈一腳踢在馬腹上,那馬痛鳴一聲,蹄子卻仍往前踏,千鈞一發之際,呼延云烈仰身一個滑鏟,將那馬絆倒長街中央。
馬兒鼻子里重重地噴出幾股氣后,便漸漸沒了動靜。
呼延云烈沒去顧馬,轉身走向那嚇得失神的老嫗,伸手攙起她的胳膊,正想呼人將她帶去醫館看看。
然而一個抬眼的功夫,胸口處卻傳來一陣劇痛。
“呼延云烈!”衛凌目眥欲裂,他分明看見那老嫗不知從哪掏出一把匕首,在呼延云烈靠近她時,十分果決而無半分猶疑地將那匕首扎入其胸口。
眨眼間,那血順著銀白色的刀身留在地上,紅得令人心驚。
再也顧不上什麼,衛凌當機立斷就要飛身下樓,然而腰間卻忽然繞上一雙手,緊緊地箍著他。
“秋明,放手!”衛凌厲聲道
“不行!你不能去,他說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你卷進去。”秋明使上渾身的力氣抱著衛凌的腰。
他知道衛凌的腰是他的命門,一被人按住就動彈不得。
喬裝的段刻見此情形也是一驚。多年訓練有素的身體已然先一步做出反應,飛身而起,點著街上幾人的肩飛入人群中央。
一眼便看見呼延云烈出掌,將欲要拔出匕首的老嫗推開幾米。
那匕首還扎在他胸口,一旦拔出必定血濺三尺。然而離近些后,卻又看見那刀口處的血已然有些發黑。
這刀尖,應當是沁了毒。
來不及多想,段刻扶起呼延云烈,正要帶他出去,卻見周遭已然圍上了一圈人,個個都是平民打扮。
這些人都是再尋常不過的百姓,方才還做著自己那一畝三田里的事,眼下卻皆手拿佩刀,陰冷地盯著他們,緩步靠近。
衛凌站在二樓,看得更加清楚,從街頭到街尾,整整一條街上的人,都換了一副面孔。
更確切的說,應當是卸下方才偽裝的面孔,露出他們真正的模樣。
“他們…他們竟安排了整整一條街的人來刺殺!”衛凌怔怔地盯著那些源源不斷、涌到呼延云烈身邊去的“平民”,聲音顫抖道:“秋明,隆將軍他們安排了多少人?”
秋明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似乎已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二十人…呼延云烈這次來得急,隆將軍也是暗地里調查此案,都沒有興師動眾…”
“他為何來得急?”衛凌轉頭問秋明,看那臉色,分明已經猜到了答案。
“衛凌你不要多想,這都是他、是他自己的選擇。”
衛凌深呼了一口氣,他知道眼下自己不能亂,縱然目前看來呼延云烈幾乎沒有脫身的可能,他們這一局近乎滿盤皆輸,但只要鎮定,也只有鎮定,或許還有破局的可能。
街上已經打作一團。段刻護在呼延云烈身邊,隆子云帶人攔住后邊接連紛涌而上的殺手。
縱然隆子云帶來的二十余人皆是武藝高強的好手,然而這些打扮成百姓模樣的殺手也非善茬。
刀光劍影、血肉橫飛,不過半刻的功夫,街道上已經陳尸遍地,四處都是濺開的血跡,便是屠城時才有的慘狀。
團戰中央的呼延云烈已然傷得站立不穩,稍動一下胸前便會泵出一股黑血。
段刻一手抱著他的腰,一手攬過他的臂膀,還要騰出空子擊殺接連而上的殺手,已然自顧不暇。
“你…你走吧,把他…把衛凌安然帶走。”呼延云烈喘得艱難,似乎有什麼東西堵住了他的氣道,讓他近乎窒息。
段刻聽呼延云烈的聲音便知他情況不妙,三個鏢飛出去解決了撲上來的幾人,才騰出空子回他道:“你自己去同衛凌說。”
隆子云連斬殺十人,到呼延云烈身邊時已然渾身是渾身浴血,和段刻一起攙著人道:“這次怕是難全身而退了,段刻,若待會有事,你定要護王周全。王在,天下才在。”
段刻正想回話,卻晃眼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