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半夜,衛凌實在有點熬不住,手雖仍撐著腦袋,眼皮卻已耷拉下來,人進入淺眠之中。
“嗯”一聲極微弱的呻.吟在靜謐的臥房中響起,衛凌渾身一怔,眼皮猛地掀開,放在男人手心的手不由地收緊,卻沒想到男人也微微回握。
男人干裂的嘴唇蠕動著,狹長的雙眸開了一條縫。
“水”
衛凌聽見那聲音喑啞道。
連忙走到桌邊倒了杯水,放在手心捂了捂才拿到男人嘴邊。
男人看上去十分虛弱,連一個簡單至極的抬手都做不了,衛凌于是將人扶起,靠在自己的肩上,將茶盞貼到男人唇邊,微微傾倒。
男人的頭歪靠在衛凌胸前,唇一碰到水便貪婪地汲取,喉頭快速地滾動,衛凌剛叮囑他慢點喝,卻見眼前幻影一閃。
說時遲,那時快,衛凌來不及出手,人已經被壓制在床上,兩只手腕被人鎖在頭頂,抬眼對上一雙靜如死水的眸子。
男人俯下身,唇瓣貼著衛凌的耳邊道:“往后不要輕信他人。”
說罷,衛凌手腕上的力道一松,接著便聽見“吱呀”一聲窗戶被推開的聲響。他連忙跑到窗邊,卻只看見男人跳窗離開背影消失在夜色深處。
第73章 你猜他受得受不了
段刻一路飛檐走壁奔向郊外,重傷未愈似乎并未讓他的動作有些許遲緩。
“啪”屋檐掉落幾塊塊瓦片,段刻腳下一歪,人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后背朝地,正是傷得厲害的那處。
他面色如常地翻身而起,迅速看了看周邊的狀況,猜測自己應當是在一戶人家的院子里,視線所及的不遠處堆放著一堆柴火,后邊還有一個大水缸,正是藏身的絕佳之處。
他走快兩步,躲到水缸后邊。
幾乎是在同時,院門忽然打開,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手里拿著鐮刀沖了進來。
“哪來的小賊,敢偷到你爺爺頭上!”
聞言,段刻握緊了手里的柴刀。
方才就隱隱察覺,自己的身體遠比想象中損耗要大。不僅動作不如往常迅速,靈敏度也差了許多。
嘖,還是不能任由那些人亂來。
來人敷衍地找了找,未見人蹤跡便也沒堅持,罵罵咧咧地回去了。
段刻等了一會兒,確定人不會再回來,才從水缸后邊現身。他想翻身上屋頂,卻發覺自己氣力不足,已然無法靠著輕功飛檐走壁。然而院門和后門都上了重鎖,憑他眼下的狀況,全然無法用內力震開門鎖。
眉間不由地緊了緊。
他就要沒時間了,若無法在天明前趕回去,后果…不堪設想。
環顧四周尋找出路,只在后門邊看見一個約四寸寬的狗洞。
這樣窄的洞,莫說段刻這樣身形修長的男人,就連垂髫小童都無法從中通過。
段刻卻打定主意,從這個小洞中鉆出去。他一節一節地摸著自己的肋骨。
左邊第七節尾端完全斷裂,右邊第八節處在斷與不斷的邊緣,待會兒用縮骨功后必然會完全斷開,骨茬大概會扎入胃里。
還好只是胃,即便被骨茬扎穿應當也不會死,最多吐幾口血而已。
段刻沒有猶豫,走到洞口邊開始收縮自己的身體。
只見他四肢以肉眼可見的程度折疊縮小,“嘎嘎”的聲音聽著像是榫卯扣合,在這靜謐的夜里,聽著多少有些詭異。
縮骨完成時,段刻的身體只有之前的三分之一大小。
他身后的衣料已被血染透,衛凌給他換上的一襲白衣此刻艷得嚇人。
他曲身勉強從洞中鉆過,一到院外便立刻舒展身體,口中不出意外地嘔出一灘血。他又伸手摸了摸右肋,果然短了一截,碎骨不知扎在了何處,然而現在他也管不了這麼多,只匆匆咽下喉中的銹水,馬不停蹄地朝郊外奔去,嘴唇泛白,神情卻絲毫無異。
采石場守備松散,入口處僅有兩個守衛輪值,用作建造圍欄的木樁更是不少已經腐爛斷折,若里邊的犯人要逃,可以說是輕而易舉。
但他們不會逃,因為禁錮他們的不是牢獄,而是他們親手給自己系上的枷鎖。
段刻到采石廠天還沒亮,他熟練地翻過木樁,卻沒有直奔草房,而是往守衛那些人下榻的地方去。
他的身體已瀕臨極限,光是行走都十分勉強。腳下步態虛浮,口中喘著粗氣,身體明明受了重傷,卻又強撐著連夜奔襲,如今沒有倒下已算稀奇。
扶著累起的石堆閉了閉眼,歇了一會兒后,還想再走,身后卻忽然出現人的氣息。他防備心極重,若不是重傷至此,斷不可能被人偷了空子。
段刻佯裝不知,正等待機會出手,卻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為什麼要回來?”
段刻身體貼著石堆艱難地轉身,他看向衛凌,皺眉道:“你想死嗎。”
為什要跟過來!
衛凌不顧段刻威脅的目光,走近道:“若你想回來,大可直接同我說,何必勉強自己。”
段刻一走,他便猜到他應當是往采石場去了。
畢竟憑他傷得這麼重還能飛檐走壁,逃出采石場應當更是輕而易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