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商志抬頭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對著呼延云烈道:“你不愛我,也別想愛別人,我臟了,他死了,而你”他壓低聲,如情人之間的呢喃道:“什麼都沒有了。”
“王!”
許商志話音剛落,呼延潯便看見呼延云烈的嘴角溢出一絲血跡,不等他反應,人就往后倒去。
就在此時,帳外忽然響起一陣廝殺聲,呼延潯大驚,難以相信趙國人竟然能殺入戒備森嚴、防守嚴密的內營。
來不及多想,他一記手刀敲在許商志后頸,猶豫半晌,還是一手拉起許商志,一手扛起呼延云烈,回頭看了眼衛凌的尸首,心中暗道一聲“對不住”后,便扛著人往賬外跑。
然而沒等他出帳子,帳外的人就殺了進來。
呼延潯帶著兩個人行動不便,身邊眨眼間便圍上了三四個舉著刀的黑衣人,皆動作老練地舉刀朝他砍來,呼延潯躲閃不及,肋間挨了幾刀。
“干!”
呼延潯何時受過這種委屈,將身上的人往地上一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拔出佩刀,電石火光之間便已斬殺幾人,然而帳外人黑衣人如流水般灌入帳內,隨著時間推移,呼延潯揮刀的動作明顯不如剛開始那般靈敏,但仍勉力支撐,直到被人一劍刺穿膝窩,栽倒在地。
見狀,四周的黑衣人如惡狼撲食般舉著刀砍過來,呼延潯自知大限將至,但就讓他這麼引頸受戮是不可能的,他呼延潯就是臨死了,也要拉幾個墊背的。
明晃晃的刀已經懸在頭頂,呼延潯提起一口氣,瞄準來人的空門,就要和他同歸于盡。
“啪”
“啊”
呼延潯面前的黑衣人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手腕已然被鐵丸打穿,落下一個眼珠子大小的血洞,刀從他手上“咣當”一聲落在地下,緊接著,呼延潯看見自己周遭的黑衣人接二連三地倒下,耳邊盡是鐵丸射出的“嗖嗖”聲,情勢逆轉得太快,呼延潯近乎愣在原處,直到周遭的黑衣人全部倒下,帳門前那個逆光而立的男人暴露在他眼中。
“許明山?!”
呼延潯極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身在夢境中,就這麼一個晚上,大營被人偷襲糧倉被燒,許商志忽然發瘋,自己近乎命喪于此…然后許明山就忽然從千里之外的草原出現在了這里?
今晚這一切,也太魔幻了罷。
許明山:終于到我出場了。
第64章
呼延潯坐在床榻邊,警惕地看著許明山在王帳內走動,一會兒著人將帳子里的黑衣尸首搬出去,一會兒著人將包袱里的茶具擺好,行云流水一套下來,是一點兒也沒見外。
同許明山一起來的還有一位褐衣長袍的先生,看上去最多不過不惑之年,神色淡然平穩,和許明山這種人站一起氣勢都不差上分毫。
床榻上,呼延云烈與衛凌并排而躺,一死一昏,許商志不知何時醒了過來,蜷到桌子底下,嘴里神神叨叨地念叨些人聽不懂的話,呼延潯也懶得管他。
許明山似乎對衛凌的死和呼延云烈的狀況沒多大意外,淡定地囑咐隨從將帶來的糧草分發下去,先穩住軍心,然后便不急不緩地在帳子里干起了茗茶這等風雅閑適之事,看得呼延潯是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許明山從紫砂壺中倒出一杯龍井,畢恭畢敬地雙手捧給那正對著門坐主位的褐衣先生道:“彌先生,一路舟車勞頓,請先用茶。”
那被稱作“彌先生”的男子微微一笑,接過茶呡了一口,“這一屋子死的死,傷的傷,瘋的瘋,你要我先看哪個?”
許明山回道:“自然全憑彌先生做主。”
等等,呼延潯忽然覺得情況不對。
他許明山可是亡國儲君啊,當初為了利用他那農耕的本事才將他放逐關外嚴加管制,王雖表面上給了他不小的權力,暗地里卻派了不知多少人監視他的一舉一動,然而如今,他卻大搖大擺地出現在了千里之外的這里,這怎麼看都是…謀逆的死罪吧。
但若今個不是許明山出手,恐怕他和王都要命喪于此。
這幾日可真是糟心,老碰上些彎彎繞繞的事來,他想也想不明白,也不知道怎麼做主,能做主的人現在又神志不清,真是煩死個人。
好在軍中都是月氏精銳,隆子云腦子也機靈,許明山就帶了這幾個人來,再怎樣也翻不了天。
呼延潯思索間,許明山已經讓人將許商志從桌子地下拖了出來,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許商志胳膊上一道道的都是自己撓出來的血痕,交疊成塊看得人心驚。
“廢了。”彌先生的話輕飄飄地落下,仿佛他說的不是人,而是一張花了紙、一杯涼了的茶。
“可還能救?”許明山問道。
“能救卻不必救。”彌先生雙手撐膝道,“畢竟曾是皇子,雖不得你父王的寵愛,但也比尋常人活得矜貴。世人皆以為可悲不過明明觸手可及卻敗在了一步之遙,殊不知一步之遙和那十萬八千里無什區別,反倒成了人心里的業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