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順利,透著貓膩。
衛凌趴在陸引候臥房的屋頂上,瓦片貼著他的胸口傳去涼意,正想解開一片瓦看看屋內的情況,卻聽到后方窸窸窣窣的響動。
衛凌反手射出一只袖箭,“噗”的一聲,是進入血肉的聲響。
原本還虛掩行蹤的府兵見衛凌已經發現他們,便不再虛掩,直從屋頂后方包抄上來。
衛凌見狀,來不及多想,只施展輕功飛身下去。原本不該有人的后院,無緣無故地冒出三層府兵,擋住了所有退路。
陸引候府的后院,層層嚴嚴的三層府兵包圍這一個瘦削的黑衣人,那人蒙著半張臉,單單露出一雙沒有波瀾的眼。
沒人先出手,因為接到暗報的府兵聽聞來者是宮里位階最高殺手,實力超群。而衛凌…他已經大概明白了其中緣由。
他怎麼會忘了,打頭陣的暗衛便是去送死的,所謂聲東擊西,東邊的他,所能做的,不過是盡力拖延時間罷了。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句:“侯爺說了,取了此人項上人頭者,賜黃金百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衛凌看著四面涌上的人,莫明地勾起了半邊嘴角。他提了一口氣,冷冽的劍身映出他的側顏。
為主子戰死,本就是他的夙愿。
“噔”的一聲,刀劍相碰,電石火光,血影橫飛。
炙熱的鮮血噴射在衛凌臉上,他像是感覺不到刀刃捅入肉身的感覺,執著地朝著一個方向突圍。
突然,他氣息一滯,感覺到心臟一下絞痛,劍刃一歪,來人的斧頭便挨著他的腹部砍下。
衛凌感覺到了斧刃貼上盆骨的巨痛,他感覺,心臟的刺痛更加劇烈,直要將他扯下地獄。
衛凌腳本有些虛浮,讓來人些許懈怠,露出了面門。衛凌瞄準時機將劍送入那人喉間,一刀斃命。
雖受了重傷,但衛凌不要命一般的戰斗讓這幫連強盜都沒見過的府兵亂了陣腳,他們一時不敢上前,卻又舍不得放棄黃金百兩的賞賜。
衛凌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了,他的身體在迅速衰敗,寒毒原本就已侵入骨髓,炙影給的藥不過是將他所剩無幾的命換了一時的內力。
他早已不配為人,怕連主子的一匹馬都抵不上。若死在此處也算是為主子盡忠了。
這麼想著,衛凌拼殺的架勢更甚,像是沒有痛感的死士,周圍的府兵源源不斷地圍上來,藥就快失效,衛凌已然有些吃力,眼開一刀朝著他的命門劈下,卻終究無余力抗衡。
衛凌不想做無謂的掙扎,他沒有舉起劍。
白刃就在眼前,衛凌想,這一次,或許便是終結了。
第22章
“噔”
是兵器相撞的聲響。
衛凌只感覺旁側帶起一陣疾風,待反應過來,第一眼看見的便是來者的甲衣在月光下泛著的銀光。
隆子云執劍擋開劈向衛凌面門的白刃,精壯的身體擋在衛凌面前,只給他留下個背影。
衛凌一時愣住,乃至側方又有暗劍襲來也沒覺察。
隆子云行云流水一般的劍法透著狠厲,三兩招便將蜂擁而上的府兵打得落花流水。
側過半張臉,瞥見衛凌身側偷襲的暗劍,手起劍落不過電石火光之間。那偷襲之人的手便與身體分開了,炙熱的血液灑在衛凌臉上,將他清灰的唇襯得愈發蒼白。
衛凌反應了過來。
來不及多想,只拿起劍同隆子云一齊對抗府兵。然而藥效已過,腰腹又受了傷,剛想抬手舉劍,便牽扯著腰肋一陣巨痛,身形已然不穩。
衛凌一整眩暈,就要站立不住。卻恍惚間感到腰間覆上了一雙手,一整暖流便隨之涌入。
隆子云微微頷首,蹙眉看著臂彎間的衛凌,手按在他的傷處,正施著內力幫他止血,然而血液還是不住地往外流,可見傷得極深。
衛凌全身脫力,雖勉強支撐,但半個身子都靠在了隆子云懷里。
隆子云帶來的人已經從外圍包抄上來,陸引候這群府兵哪里是他們的對手。
“你傷得很重。”隆子云言語間有些擔憂道。
衛凌意識已有些模糊,但他仍搖了搖頭。忽的,像是想起什麼,他啞著嗓子問隆子云道:“是…是主…是王令…”
衛凌不要如何發問,也不知自己為何要問。他心中明明已有答案,卻還是問了隆子云,是不是主子讓他來救字自己的。
隆子云沉默半晌,還是說了真話:“是呼延潯讓我來的。”
隆子云半摟著衛凌,白衣已蔓延上了大片鮮紅,然而他卻絲毫未傷。
他跟隨呼延云烈已有十年,深諳他的脾性。呼延云烈雖殺伐果決,少有惻隱,但卻不是個喜歡細細折磨人的性子,往往手起刀落,便了結種種恩怨。
王對此人態度,著實在人意料之外。
意料之外的…殘忍。
那日在牢中他便見識了呼延云烈是如何對衛凌用刑的。
然而,呼延云烈向來是不齒于這些中原酷刑的,在關外,即便是對待敵人,也大多只殺不辱。
隆子云自認心思縝密,常人看人至三分,他便能看人至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