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許商志不提,他也想不到那碼子事,只是十年未見,心中記掛之人卻不愿與他親近,心中多少是有些不快的。
未見之時百般撩撥,見面之后卻幾番推拒。
明明是情誼深重的兩人,又何必做出些欲拒還迎的招式。
呼延云烈心中有氣,看見穢物一般縮在地上的衛凌,身上裹著他賜給親信的披風,頓時覺得一口氣找到了泄口。
一腳踹上那人的后心窩,只用了六七成的力,人在地上滾了兩三圈才停下,耳邊是那人劇烈的咳嗽,其中還夾雜著沙啞的喘息,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呼延氏的暗衛,寧愿護主而死,也不會茍且偷生,這麼個貪生怕死的東西,他看著當真是糟心。
呼延云烈的隨從搬來一張太師椅,呼延云烈端坐其上,又兩個獄卒將衛凌架起,鎖在刑床上。
獄卒不費吹灰之力便將衛凌的四肢拽開,有一點讓他們不解,這人正不受控制的輕顫,身體冰得像放了幾天的尸體,然而這人混沌的雙目、胸口細微的起伏都顯示他還活著。
衛凌被鎖在刑床上,面前是他朝思暮想的人,灰白的唇勾起了一個弧度,就快散開的瞳孔驟縮了一下,他啞聲道:“主......主子。”
“掌嘴。”呼延云烈靠坐在太師椅上,一手撐著額頭道。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地牢中響起,衛凌的雙頰已將紅腫,嘴角溢出一些黑紅相間的血跡,頭歪在一邊,半張臉隱在暗處。
獄卒人高馬大,手勁更不必說,面前又是個敵國的奸細,這十下打得可是盡興,一點兒力氣都沒收著。
“別叫我主子,你的主子早就換了人了。”呼延云烈冷笑道,“這十年,你是做了許明山的狗,還是做了許青宴的狗?”
“還是你這只狗根本就不認主子,誰給你口飯吃就認誰做主子?”
聞言,衛凌只覺得左胸那劇烈跳動的東西忽地停了,然后便是比從前百倍、千倍的痛楚襲來,直要痛得心要裂開。
“主子,我......我已經將信箋交予呼延潯將軍,我沒有背叛......”
“呵”呼延云烈打斷道:“呼延潯今早已出城剿匪,現在的時局,你是吃準了我不會召他回宮和你對峙吧。”
衛凌有一瞬間的恍惚,他不明白如今是什麼狀況。
抱臂站在一旁的隆子云道:“齊國皇帝在城中養了不少巫士,這些人手段陰詭惡毒、極其殘忍,前幾日偷襲駐扎在城外的軍營,傷了不少人。”
“而且…”隆子云皺眉道:“這些人不聽命于任何人,只認一樣東西…那便是齊國玉印。”
衛凌心中一沉,他知曉事態的緊急。月氏鐵騎不僅是月氏的精銳,更是呼延云烈的臉面。
呼延氏大闊版圖,一路從關外打入關內,雖橫掃千軍,但終究根基尚淺,若是傳出月氏鐵騎遭人暗算的風聲,怕會有損主子威信。
但…他并未見過齊國玉印。
隆子云見衛凌不做聲又道:“宮中沒有搜到玉印,我們排查之下,鎖定了兩人...三天前,許商志看見你深夜從許青宴的宮苑出來,三日后你又恰好出宮,去的還是許青宴安插在宮外的樁子,你說,天下有這麼巧的事嗎?”
“煙柳......街?”
隆子云盯著衛凌,并不作聲。
“我只是......去給疾風買......草料。
”
“衛凌。”隆子云走近了些,低聲勸道:“你終究是月氏的人,為齊國人辦事沒了性命并不值得。招了許青宴讓你傳的信,此事便還有轉圜的余地。”
隆子云不想再見血,攻入大齊以來實在死了太多人,尸山血海的罪孽已經夠深了,不必再加上這一份,況且,這人終究是同胞,他私心里并不想衛凌因為一時迷途,丟了性命。
許青宴是齊國皇帝的嫡子,皇后唯一的兒子。齊國皇后背后的家族坐擁三代后位,勢力之大,可傷國計。齊國的老皇帝在呼延云烈攻入都城時便病死在了龍榻上,當時,只有皇后一人守在邊上。
玉印在誰手上,不言而喻。
然而,軟硬兼施之下,齊國皇后仍一口咬定,自己不知玉璽的去處,直到前幾日巫師入城,才有了玉印的蹤跡。
然而恰逢此時,衛凌被許商志撞見與許青宴私下往來,還獨自出宮,前往許青宴設在宮外的暗樁處,衛凌口中唯一能給他作證的,是已經出城剿匪、一時半會無法回宮的呼延潯。
換做誰,都不會信這是巧合。
“我......我沒見過許青宴,信箋......信箋是許明山給我的,早晨便已交予呼延潯,衛凌沒有...沒有背叛主子。”
第11章
“大皇子,主上有請。”內侍微微躬身,朝著門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言語上雖然客氣,面上卻掩不住的輕蔑。
說的好聽是大皇子,說的難聽便是個階下囚,若不是呼延王對他青眼有加,在這好吃好喝的供著,他才不會這麼客客氣氣地來請。
許明山上正在練字,全然沒把出聲的人當回事,狼毫沾著烏黑的墨汁,瀟灑地在紙上落下幾筆狂草。
內侍等了一會兒,見對方不理,口氣便差了些:“大皇子,王上的命令可不能不從啊,這兒現在是誰的地界,您心里也得有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