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林秀沒給重斐回信,天寒地凍,道阻且長,他現在給重斐寄信,為難的只有官驛的人員。當前季候出行,誰都不能保證安危。
午后服藥,趁藥性效果足,許林秀睡了很長的一覺。
覺醒,用過一點飯暖胃,就抱起精巧的手爐子,吩咐管事備車。
馮管事面露憂色:“大人還要出門?”
許林秀:“嗯,放不下公務,過去看一會兒。”
其實他看完重斐的來信后情緒有點急切,熱/兵/器制作的進度已經比預期快許多,可他還想要更快一點。
冬秋道:“我陪公子出門。”
管事心知改變不了許林秀主意,只好親自帶人把車廂內部收拾得溫暖舒適。
軍火庫的一幫官員和師傅們從年前就沒離開過各自工位,人人忙著手頭的事,見到許林秀都沒功夫招呼。
許林秀坐在首席工位上,拿起進度圖詳看。
周師傅和他打了個照面,來不及擦手,道:“大人來得正好,上次那桿手持火銃做好了。”
許林秀驚訝:“那麼快?”
周師傅笑呵呵的:“老頭兒我好奇一桿那麼小的東西能有什麼樣的威力,私下趕了工。”
他們所剩的時間不多,在駐守城內的祁軍啟程前,軍火庫要趕制出至少五十門火銃,以及不下萬枚的彈藥丸。
周師傅相當于把自己榨干了,照著設計圖稿一比一精細還原,才給許林秀鍛出這麼一桿迷你型手持火銃。
許林秀頷首,病容雖憔悴,眼眸閃爍的光彩卻叫人移不開眼:“我來試試。”
火銃是早期的金屬射擊火器,屬于火門槍,制作相對簡易。
許林秀手持架起的火銃,來到射擊靶場。
流著許家血液的孩子沒有誰不會用槍的,許林秀自來到這個時代,已有將近八年沒碰過手/槍,心潮難免起伏。
他閉目穩定神智,視野清明。
推開彈/藥盒,把彈丸一顆一顆的裝進彈筒內。
周師傅和另外幾名參與制作的師傅在一側屏息凝神。
許林秀安靜地拉動燃線,火銃射擊時產生的后坐力震得他虎口有些發麻,彈丸精準無誤地擊破三十米外立起的靶子,以現下技術做出來的小型火銃射程有限,但三十米放在當今時代,足以自保。
師傅們知道彈丸的威力,不和那十幾門的長筒火銃對比,光是這種射擊穿透力,佐以彈丸的威力,連鎧甲都能擊穿,在人體內炸出個血肉模糊的窟窿。
周師傅驚詫后躍躍欲試,許林秀把火銃遞給對方:“后坐力有點強,不過能用,師傅當心手。”
周師傅穩重點頭,吹了一記冒煙的火銃口,按許林秀所教的姿勢和步驟,射出一槍,準頭偏了。
周師傅擰眉,又連射兩次,虎口發麻不已,始終沒射到靶子上。
許林秀淺笑道:“師傅莫急,這用火銃就跟人要學騎射之術一樣,練得久了才能射準。”
周師傅小心把這桿火銃放好,甩了甩震得發麻的虎口,見許林秀不發一言,道:“我拿回去再改良改良。”
許林秀笑著寬勸:“還請師傅莫覺氣餒,這一桿火銃能有如此效果已經甚好。”
周師傅點頭,卻還是開口:“再改改。”
他這把硬骨頭用兩次手都麻得厲害,誰知大人身嬌肉貴的卻無半個字抱怨。
*
五月上旬,紹城已是一片好春光。
城內花紅柳綠,碧波蕩然,春燕不絕,繁城景色榮盛不衰。
比起內州城縣的煙火人氣,許林秀收到從西北傳回的戰報,形勢不容樂觀。
西北這場雪下得太久,許多地方引發災情。朝廷派出去的人被堵在路上許多,道途耽擱,加之消息傳遞阻塞,至今不懂涑州情況如何了。
從入冬起勾答軍趁今年天象異常就不斷向西北邊城發起突襲進攻,惡劣氣候延續至今,恐怕不會停止。
軍火庫半年來日夜趕制,五十門火銃和上萬枚彈藥丸整裝待發,駐守紹城的軍營派出八千名將士護送,不光武器,連儲備糧物都裝了數千車。
許林秀病愈不到半個月,決定跟去。
他在重斐名下謀職,軍火庫本就為西北的將士存在,此行他要到前線,反對的聲音微弱。
涑州戰事吃緊,長達半年的戰爭定叫邊關損耗不小,武器和城防都得加固。
許林秀在這方面有許多智慧才能,以他的身份,沒有不去的理由。
許林秀第二次前往涑州,每日接送他的曹老六,喊道:“此行我也去,給大人趕了半年車,這趟路程怎能少我?我還為大人趕車。”
連那在任青松名下任職的趙副將都遷了職,自愿降級轉到軍營內,找到許林秀,說他跟著去。
許林秀詫異,問:“趙銘,你已償還完那份‘恩情’,怎麼還來?”
趙銘道:“沒有償還干凈,還差一日。”
當時許林秀臥病幾天,趙銘未能護送滿一月,叫他惦記了很久。
許林秀:“……”
他心想這位趙副將怕不是有強迫癥。
那幾位每天負責跟隨保護他的將士,同樣自發跟他去往涑州。
這一支小隊伍其實不太聽軍營的調遣,更聽許林秀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