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林秀揭開車簾, 曹老六扭頭望著眼前鮮色官服的俊美青年,笑呵呵道:“大人,這會兒下了雨呢,您身子不好, 還是坐在車上吧,從大門步行進去沒幾刻鐘走不到地兒。”
火藥試驗需要安全的范圍和環境,重斐專門給許林秀留出來的幾個“試驗場地”很廣,且就算炸出什麼動靜,對城內的居民影響很小, 基本聽不到什麼聲音,就是費點腳程, 這一個來回不騎馬或者乘車,單程一趟至少需要二刻鐘起。
曹老六把車趕到樓下停好, 門前已有十幾位從軍武司調來的人候在門外等,見到許林秀, 他們紛紛執禮。
許林秀溫然謙和, 一一扶起他們:“諸位大人請起吧, 在軍/火庫還是按從前那樣來, 你們這般,倒叫我不自在。”
這幫被調來軍火庫的官員和師傅都很亢奮, 尤其在聽到要打造世人聞所未聞的熱/兵器時, 對于未知的事物他們沒有畏懼和退卻, 反而充滿躍躍欲試的激情。
重斐在給許林秀篩選出這批人時就做過特殊的調查,但凡對此事流露半點遲疑的都沒選上。
軍武司內設職二百余人,能選出來的,僅有面前的十七位官員跟師傅。
當然,他們各自都帶上了得力的下屬,工匠鍛造的過程需要太多人手,僅憑他們根本做不到,凡是出勞力的匠工,就有不下百名。
負責材料登記的官員叫做莊玉書,模樣斯斯文文的,對登記核實和對賬很有一手。
莊玉書簡單向許林秀匯報當前入了軍火庫的材料數量以及種類,又道:“這兩日還有最后一批材料抵達入城,前幾批到的還在倉儲室內找人卸載。
若無意外,今兒這批此刻應該就要送到城外了,咱們留了人在城門專門對接。”
制造火藥的材料屬于高危物品,運送過程需要一再謹慎小心,過道皆得讓路,若不注意,很容易在途中發生事故意外。
紹城人口眾多,停在城外的貨車多在深夜后才入城,若在白日進城,清人讓道又是份不小的工作,還滋擾民眾。
許林秀望著陰霾低沉的天色,會有一場雨將至,遂問:“儲放材料的倉庫如何?”
專門負責這塊的工作的成謹出列,男子二十六七左右的年紀,老成穩重,話不多,陳述的信息簡單卻匯總了所有許林秀想聽到的內容。
他道:“我過去看看。”
成謹給他引路,其他官員和師傅們各司其職,該干嘛就干嘛去了,現今還能按時歇息一陣,等材料全部入庫,就該忙得腳不沾地。
許林秀到幾間倉庫檢查,首先看了各處排水系統,確保存放火藥的地方不會受潮。
沿軍火庫幾個重要的場所仔細轉完一圈,天上飄起密集的雨,陰沉沉的,夜色半臨。
莊玉書撐傘找到他:“大人,城門外出了點意外。”
許林秀問:“何事。”
莊玉書:“今兒在城門值守的大人是位新面孔,脾氣古怪擰巴得很,咱們的人出示了文書做了登記都不讓貨車進城,非要當場檢驗。”
莊玉書憤憤:“雨越下越大,當場揭了貨車驗查,那幾車材料都會受潮弄濕的。”
許林秀挑眉:“還有這事。”
莊玉書:“下官在城門與他僵持半個時辰都不讓道,才不得不回來找您出面。”
許林秀掌管軍火庫,還有軍營和軍火庫兩處的官牌,任誰見了都沒法存心刁難。
且許林秀和大將軍定了親事,真對許林秀做什麼,那就是要違抗將軍府了。
樂州可是大將軍的封地,連郡守都做不得紹城的主,不都得看將軍臉色行事?
再往嚴重點說,許林秀將來也算紹城的半個主人,得罪許林秀,意味著得罪誰不言而喻。
許林秀在馬車上安撫情緒憤憤的莊玉書,抵達城門,外頭不遠果然停了十幾車要送往軍火庫的東西。
軍火庫人手緊張,每個人基本從早忙至深夜,在寒冬的雨霧里多耽擱半刻,對他們的體力和精力都是種極大的虧損消耗。
許林秀找到莊玉書說的那位性格擰巴的新官員,隔著霧雨看不太清楚對方的面容。
莊玉書先喊道:“我家大人來了,可以讓我們的貨車進城了吧!”
男子騎馬繞過貨車,掉頭只往許林秀的方向來。
莊玉書道:“見我家大人還不行禮?”
這位新的巡城副將從京都調來的,性格傲氣,最看不起文文弱弱的書生,所以對莊玉書十分狂傲。
原以為他口中的大人如何威風,乍見許林秀,雖被那雨霧里縹緲若仙的面容和氣質晃得差點摔下馬,但還是勉強穩住了儀態。
莊玉書說得沒錯,巡城副將見到許林秀的確要執禮。
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許林秀比他大了不止一級。
著鎧甲的高大男子執禮時故意甩出水珠,莊玉書氣得豎起眉毛,許林秀含笑,說道:“任都尉就是這樣管教下屬的?我知任都尉一向穩重,還以為手下親兵皆有如此風范,怎麼新來的部下卻莽如頑牛,也算開了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