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名家大儒有意收他為入門弟子, 許林秀婉拒, 后又被眾人冠以溫柔無雙的名頭。
一個人短時間內能發生如此天差地別的變化,除非換了個人,否則重斐想不出其他可能。
他心頭猛跳,握緊許林秀的手。
*
和重斐一樣,許林秀暗自驚愕。
重斐的想法放在當今時代,太異想天開了,話本子都編不出這種離奇的故事。
他曾經試圖和任青松提過一兩句,對方沒有當真,以為他不舒服才說了胡話。
重斐不僅相信,還做出接近真相的推測。
許林秀以新的眼光打量重斐,重斐坦然接受他的目光,笑問:“看出什麼名堂了?”
許林秀忍俊不禁:“將軍很敢想,并且……離真相八/九不離十。”
重斐把許林秀的手放到膝前握著:“怎麼回事?”
許林秀藏在心里七年的秘密,第一次認真詳細地告訴第二個人。
他語氣平穩,娓娓陳述過去經歷的事。
“我來自二十一世紀,說來也巧,本名就叫許林秀,與許家公子容貌有幾分相似。七年前的夜晚,母親病發,我開車送他去醫院,醫院就是這個時代的醫館。”
“途中母親病情不穩,跟我搶奪方向盤,為了避開迎面的車與其相撞,我的車落進江里,再睜眼就來到這個陌生世界。”
重斐神情凝肅,許林秀給對方一點時間接收話里的意思,差不多了繼續開口。
他簡單向重斐介紹自己的出生環境,包括后來回到許家發生的事。
他一哂,無奈道:“許家系族龐大,真要具體介紹起來沒有幾日說不完,將軍聽個大概就好了。
”
重斐起初聽到許林秀那位冷漠的父親便直皺眉頭。
得知那人雖然冷漠無情,好在對許林秀母子兩人的生活沒有怠慢過才松緩了一點情緒,但也沒好太少。
他想不通,許林秀這麼好的一個人,居然會有人白瞎了一雙眼睛,有眼無珠,竟不好好珍惜許林秀。
許林秀喚:“將軍?”
重斐道:“無事,好在你來了,還叫我遇到,今后我絕不會讓你受半分委屈。”
重斐認真地把這個消息傳遞給許林秀,不似往日的蜜語甜言,而是將它作為一份承諾放在心里。
許林秀笑笑:“將軍不必擔心,這七年已經足以淡化許多,無論好的或壞的。偶爾想起母親,我都記不太清楚她的模樣。記起往事,甚至懷疑自我,是否經歷過那樣的往事?好像做夢一樣。”
人的記憶力是有限的,有時候許林秀越回憶一個人,欲/望太重了,反而越回憶越模糊、
重斐道:“我最初記起爹和娘,還有燒死在城里的所有百姓,總會痛苦不堪。可作為主帥,穩定軍心最為首要,心中固然痛楚,但只能熬。熬過許多日夜,就如你所言,時間可以叫人忘卻內心的傷懷,徒留悵然和思念。”
重斐話一轉:“但人不能放任自己長久地沉湎其中,因為失去過,更要珍惜身邊還留下的人。”
許林秀淺笑:“將軍所言有理。”
重斐給許林秀喂了幾口湯,等他喝完,又問:“你方才所說的,那些可以飛在天上的飛機,地上跑得很快的車,與馬車相比,速度有多快,長得何樣?驚風已是世間罕見的寶馬良駒,拖著車跑的莫非比馬多出幾條腿?飛機上的翅膀,比沽州上的雄鷹還結實有力?”
重斐想象不出來。
許林秀端詳重斐滿臉正經,求知欲爆棚的神色,唇輕輕抿起,沒讓自己笑出聲。
他道:“現代的車與這個時代的馬車不同,車身呈長方形。”
說完,用手比劃了大概的形狀。此刻身邊有個愿意聆聽的觀眾,許林秀傾訴欲高漲。
重斐苦思冥想。
許林秀讓對方稍等,叫門外的仆人送套文房四寶進屋。
紙張鋪開,許林秀提筆繪畫,寥寥幾筆,勾勒出轎車的大致輪廓。
重斐盯著,狐疑:“這就叫做車?”
許林秀笑道:“自然。”
重斐:“不用靠馬在前頭拉著跑?沒有四肢,它如何跑的?”
許林秀簡單把發動原理講解了一遍,重斐聽了但沒聽明白,他道:“簡而言之,這幾個輪子會跑。飛機,又長何樣?”
許林秀畫出飛機。
他依次把高樓、房屋、街道,以及生活上常見的公共場所簡單畫了一遍。
重斐抬起手指放在額頭揉了揉,一下子接收太多陌生且新奇的信息,比起排兵布陣還要傷神。
許林秀見時間比較晚,吩咐下人收拾廳房,牽起重斐朝外走。
夜色無邊,月光照得石板亮堂。
他問:“將軍可要回府?”
重斐:“不想回去。”
但他始終要走,兩人的身份還沒放在明面上,若在許宅留宿,落了誰的口舌,對許林秀終究會引起非議。
且許氏兩人對他心存敬畏,許林秀尊愛長輩,這個時候留下,不過是給許氏兩人徒增壓力,等以后他們習以為常了,才到了合適的時機改變當前的狀態。
許林秀送重斐出門,他立在石階,勉強與對方齊平視線。
重斐松開袖下和許林秀相牽的手,哨聲一起,驚風迎面而來。
“我走了,屋外冷,你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