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越過小廳, 繞身而入,人去樓空,連屋內各處都收拾得整整齊齊,似乎昨夜不曾有人住過。
他站在原地莞爾。
心想重斐來時如風,走時亦然, 誰都沒打擾,真不像那個身份能做出來的, 不過倒是灑脫性子的做事風格。
冬秋左右環望,還特意跑到窗戶后端詳, 發現沒有任何腳步的痕印。
許林秀問他:“看什麼?”
冬秋道:“將軍何時走的,一點聲響都沒有。”
小仆滑稽的神色叫他忍俊不禁:“你莫非以為將軍從窗戶離開?門又沒關。”
冬秋傻眼:“將軍武功高強, 話本里不都寫行走江湖的人素來最喜歡翻窗戶了……”
許林秀止不住笑意:“叫你多練字, 你偏多看話本。將軍身居高位, 可不似江湖作風, 而且單獨憑一部分人的做法來定論所有人,未免過于武斷。”
他輕微一頓, 語氣溫和:“千人千面, 每個人都獨一無二, 適才那樣的念頭自己私下想著樂一樂還成,但不要給人下定論,這樣不合適。”
冬秋被公子借機傳授教育,并沒有不服氣,反而虛心點點頭,乖巧聽話。
“多謝公子,冬秋受教了。”
他自己往嘴巴打了打,還道:“冬秋一時得意忘形,竟然背后議論將軍,是冬秋不對。”
許林秀帶小仆去前廳跟兩位長輩用飯,許廉半年來接管白糖生意忙得很,有時太忙就在外頭直接休息了,近日回許宅才得知求親的烏龍事件。
作為長輩,自要寬慰孩子幾句。
許林秀表示自己沒事,許廉自然相信他。
不過信任歸信任,對兒子的感情一事,長輩們很是關心。
等許林秀季秋后的生日一過,就二十一歲了。
這個年紀的同齡人家,孩子都長到了開蒙念書的時候。
不管是許廉還是李昭晚,都誠心希望自己的孩子擁有一份叫他安心溫暖的歸屬,能彼此照顧,能保護他。
李昭晚也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了,其實我瞧青松那孩子不錯,可惜家中那幾位不好應對,有緣無分固然遺憾,人卻要向前看的,不必掛在一棵樹上。”
反正許廉跟李昭晚的意思非常明顯,他們希望自家兒子幸福,任青松不合適就換一個,有意向許林秀求親的人,當真多到讓李昭晚驚嘆不已。
他兒子多的是人喜歡啊,若有能定下來的就好了。
許林秀道:“爹、娘,若有心儀且合適的,我會考慮。”
他這話讓許氏兩人都安了心,李昭晚最怕孩子走不出情傷,為一個男的熬著時間苦苦守著了。
*
另一邊,將軍府好不熱鬧。
府上的主人忽然回來,這叫全府上下都猝不及防,趕忙伺候,連管家都轉得停不下動作。
重斐沐浴,褪去墨色長袍,著了華貴閑適的玄金常服,認真地將儀容收拾一番。
鏡中的他眼底的青印痕跡在一覺后消失,胡茬刮去,干干凈凈,氣度灑脫尊貴,雖趕了數日路程,眼中神采比往時煥發。
管事連連瞧幾眼,道:“將軍威儀之姿無人可比。”
重斐笑笑,掌心在腰側輕輕一拍,能感受到貼著身的寶劍。
許林秀送給他的寶劍堅韌不催,劍身薄如蟬翼,削鐵為泥,更為神奇的是此劍柔軟異樣,可彎曲至不可思議的程度,十分適合貼身佩戴,藏在衣內,外人無從覺察。
他笑意濃深,回府收整一番,思潮起伏,又想去見對方了。
重斐吩咐管家:“我去軍營一趟,你替我往許宅送封信,交到許公子手里。”
公務要解決,可心上人也想見。
重斐不想從其中一方取舍,那就干脆都要吧。
驚風一路疾馳,重斐抵達軍營,召集所有副將,先上議事廳開會。
早時下的雨在晌午前又陸陸續續飄起,秋雨之后意味著季候要轉涼。
南城的雨除去暑夏時急驟,其他季候總是煙霧朦朧,微雨不劇烈,卻悄然連綿的潤染萬物。
許林秀轉到軍武司將在家中匯總的公務事宜交由上頭的人,忙完公務便閑在自己辦公的書房內。
窗檐小雨紛紛,他半倚而靠,手上拿著書打發時間。
重斐約他見面。
兩人此時都在軍營,許林秀無事可忙,干脆先看書等一等對方。
有人端送茶水進來,許林秀道謝,手上書卷翻了幾頁,心不在焉,有點看不下去了。
許林秀還在想著重斐什麼時候結束公事,眼前恍惚產生幻覺,心念剛起的人闊步走到他面前。
許林秀一手拿著飲下半杯的茶水,指尖一空,重斐半俯著身,藍眸不眨,注視有點呆的許林秀,眼眉浮笑。
他低喚:“林秀。”
許林秀回神。
“將軍忙完了?”
重斐:“嗯。”
忙完就迫不及待地趕來軍武司接人。
重斐今天請許林秀出去吃飯。
平日邀他小聚的友人不曾斷過,聚會吃飯再平常不過,但重斐來接自己,倒不那麼平常。
而且許林秀注意到重斐的著裝跟往日在軍營的風格大相徑庭,在軍營里對方一向講究利索簡潔,這身低調華貴的玄金常服,襯出重斐尊傲灑脫的氣度,他整個人都是放松的,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