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給獨子辦的二十一歲生辰禮隆重熱鬧,今年宴請的賓客少了許多生意往來的主顧。
許廉把名單交給許林秀,讓他多請些自己的朋友,年輕人相聚,有共同話題,還熱鬧。
時下外人眼底許家的生意已到末路,還愿意真心來往的都是關系交好的,至于那些避之不及的,許廉不稀罕,因此多請許林秀的同輩好友,讓年輕人高興最好。
當日,許林秀著了秋季定制的新衣在門外迎客。
昔日與他關系不錯的朋友都來了,尤其是在與任青松和離后的第一個生辰,以藺晚衣為首的富家子弟,似乎私下商量好,專程到許家參加這次生辰。
富家子弟們送的禮件件珍貴,他們出手闊綽,仿佛要給足許林秀面子,好打外頭那些想看熱鬧的人的臉。
在當朝商人地位不說比不過當官的,連農民都比不得,所以商人是最容易抱團擰成一股繩的團體,真心結交的,基本一輩子都玩得好。
許林秀就有這樣一幫朋友,在他成親時尊重他淡了聯系,和離后又冒出來給他撐場面。
把所有到場的朋友親自接待一遍,生辰宴還沒開始許林秀就有點支撐不住了。
他回到席座飲茶用飯,飽腹后才微微緩回部分精力。
許廉給他們準備了許多適合年輕人玩的節目,投壺,詩句接龍,十步吟詩作畫,許林秀沒有樣樣參與,遇到誰作詩比不過的,畫畫比不過的,都會拉他替到位置上幫忙,光明正大舞弊。
許林秀作為生辰主角,沒人為難他。
入夜后酒席才漸漸散了,許林秀親自送宴客們離場,趁興味正濃時飲過些酒,風一吹,散去七/八分。
藺晚衣是最后離開的,許林秀在門外與他說了一會兒話,直至朋友們全部打道回府,許林秀依然站在門外。
熱鬧散盡后秋風添了幾許涼意蕭瑟,他的心余熱猶在,與朋友們相處時的亢奮情緒還沒消失。
許林秀已經很久沒和朋友有這樣的往來了,多了幾分這個年紀該有的活力,不似以往,終日停在宅院里閉門不出,為了一個人,為了營建一個家,從而犧牲正常的社交圈。
用某種意義上的犧牲換一個成全。
許林秀感受秋夜里溫柔清涼的風吹拂周身,冬秋出來,喚道:“公子回屋吧,起風了。”
許林秀作為今日的主角,盡了興也累到了。
他回房洗漱,掌燈后靠在窗下寫了會字,忽然看見冬秋小跑進屋,悄聲道:“公子,門外來了貴客。”
燭火一晃,冬秋還沒開口,許林秀就問:“是將軍?”
冬秋點點頭:“將軍沒讓驚動旁人,就說給公子帶個話就成。”
夜色如水,一輪秋月圓朔清冷。
許林秀執起一盞燈籠走出房門,院里靜悄悄的,他朝管事搖搖頭,沒驚擾任何人獨自去往大門外。
馬車里的人聽聞動靜,掀開車簾朝許林秀露出點笑。
許林秀放輕聲音:“夜黑風高,將軍怎麼還專門過來一趟。”
重斐“呵”地笑笑:“許公子一整日都忙于應付圈內友人,自然對我無暇顧及,只能挑個能顧得上我的時候過來了。”
許林秀半晌無言。
重斐把故意委曲求全的姿態做足,見許林秀吃了癟,這才正起神色:“過來晚了,來給你道句生辰賀語,再給你送份禮吧。
”
許林秀道:“將軍言重。”
重斐打量許林秀:“方不方便同我出門。”
許林秀借著燈籠的光靠近馬車,又被重斐搭了把手坐進車里。
“將軍帶草民去哪里?”
重斐望著他:“上次一別,想教你騎射,時間上趕不及,此時教你如何。”
許林秀吃驚,轉念想想,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事情其實挺符合重斐的作風。
他笑道:“將軍下次若想來可提前知會一聲,何苦等那麼晚,還特意跑一趟,實在太費心了。”
重斐本來想騎馬過來的,騎馬風涼,想到要接送許林秀才臨時換一輛馬車。
他道:“不費心,我認為這很重要就過來了,倒是你,會不會累。”
許林秀搖頭:“今日正在興頭上,本想寫會兒字讓心靜靜才歇息。”
他看著重斐:“既是將軍一番心意,來都來了,多放縱一會兒又有何妨。”
圓月仿佛點綴在遼闊無邊的草場上空,重斐帶許林秀走到一匹白色馬駒面前。
“特意給你留的雪花驄,它性子溫順,比較容易駕馭。”
重斐拿起一件御寒披風給許林秀系好,替他理了理頭發:“上去感受感受?”
許林秀攙扶重斐的手臂坐上雪花驄,他第一次以俯視的角度望著眼前男人英朗鋒利的面孔,有些新奇。
重斐領著馬繩帶許林秀走了一會兒,見他沒有不適,松手讓他自己習慣。
雪花驄沒有為難許林秀,一人一馬都是溫和的性子,配合起來竟然不錯。
重斐牽來一匹馬慢悠悠地陪著許林秀騎行,四周點了火把,將靶場照得明亮。許林秀眼底倒映出兩簇火焰,風吹起他的披風和衣擺,神態鮮活,有幾分躍躍欲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