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笑,“爹,許家的路還能繼續走。”
良久,許廉無言。
許林秀感慨:“邑縣,真是個好地方啊。”
*
因為許林秀的一番話,父子兩當夜制作了計劃,行程有所變動。
許廉派出去調查的人速度很快,邑縣哪個旮旯角落生長了幾根荻蔗都記錄得一清二楚。
野生荻蔗之所以生產在邑縣,與當地的地理環境,氣候因素等息息相關,許林秀親自考察了好幾片生長著荻蔗的區域,最后決定全部買下。
他選地,許廉負責出面和地主商量著買。
過去幾十年許家在邑縣積累了良好的名望信譽,聽聞許老爺要買地,那些地域范圍上還生長著大片難于打理的刀刃草,幾乎都荒廢了。
于是地主二話不說賣了許家這個面子,許廉按正常的流程買地,付錢,簽字畫押,再找邑縣的縣官公證,過度手續。
一氣呵成,許廉在三天內就辦好買地的手續,地契全部交給許林秀。
時至今日,許廉依然止不住地激動。
當年細鹽問世,可叫許家走上了生意的輝煌拐點,這些全部出自許林秀的主意,因此許廉對許林秀很是信任。
縱使有的話聽起來天馬行空,許廉依舊選擇相信許林秀。
地選好,接下去就得籌劃辦廠的事情。
許林秀打算把廠建在邑縣里,運輸的成本太高,他把地址定在材料起源地,可以節省成本,再帶動邑縣經濟的發展。
邑縣太舊了,這里的人不愿出去,每家每戶都處于自給自足的狀態。制糖廠需要大量人力,到時候當地人可以擇廠就業。
許林秀在腦海里把建立制糖廠需要注意的事項全部過了一遍,他用筆在紙上羅列,晚間風一吹,整個人平靜不少。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建制糖廠的相關事宜還得仔細準備。
他首先得把全部有關的圖紙畫出來。
又過幾日,許林秀隨許廉啟程回紹城。
邑縣的制糖廠等他們把前期工作準備好再開始動工,走之前許林秀專門請人看守護理那幾大片荻蔗地,種植過程需注意的事項由他親自告訴那群富有種植經驗的農人。
返回紹城途中陸陸續續地下了好幾場雨,許林秀靠在車廂內閉目養神。
冬秋將滑落的被褥給他家公子蓋好,仔細掖了又掖,生怕漏進一絲風把人冷到了。
許林秀說話帶了點悶堵的鼻音:“還有幾時到?”
冬秋向車夫詢問,轉頭把話一字不漏地傳給他。
兩個時辰后,許家的車隊終于抵達城門。
四周起了灰籠籠的夜色,城門有兵把守,過關口得排隊接受盤查。
冬秋探出腦袋,皺了皺鼻子:“還有不少人在咱們前面排著呢,若是——”
小仆話一頓,險些提起不該提的人。
等候的功夫,停了半日的雨再次下起,夜間氣溫本就偏涼,時逢下雨,聽著外頭淅淅瀝瀝的聲音,許林秀拉緊被褥,似乎更冷了。
忽然有人喊道:“將軍出行,全部避讓——”
馬蹄踏響的聲音把半夢半睡的許林秀驚醒,昏暗的雨夜里,一切動靜聽起來格外不真實。
他掀開車簾,迎面的風把雨絲吹進眼睛,甫一閉眼,正好錯過坐在駿馬上疾馳而過的身影。
許林秀隱約窺見在夜色風雨中獵獵擺動的披風一角,似乎有所感應,已至城門的重斐忽地回眸,視線越過排隊避讓的人群,火把點起的光亮幽幽晃晃,看不真切簾后的面容。
重斐問;“那支車隊是哪家的。”
不過片刻,守城兵給許家的車隊開了道,許林秀揭開車簾,正對著駿馬上重斐投下的,含了幾分淺淺笑意的目光。
許林秀下意識也笑了笑,還是被對方看到了。
冬秋道:“將軍讓我們先過去啦。”
許林秀:“嗯。”
入城后,有官兵追上許林秀的馬車。
“許公子稍微留步,將軍有話帶給你。”
許林秀撩開車簾:“何事?”
“將軍讓小的提示公子,莫忘了當日軍營之約。”
許林秀道:“改日我就過去。”
他心想重斐的好意果然不是那麼好應承的,前腳剛入城,后腳就差人來暗示了。
許林秀三日閉門不出,在家休整調養。
短短十余日,關于許家的流言在城內傳開了數個版本,眾人以為許廉會為留住許家最后一口氣終日奔走,然許宅大門和往時無異,百姓們甚至還瞧見許夫人去布莊置辦了新到的布匹。
初秋已至,許林秀添了繡制著淺黃楓葉形紋的外衣。
他從許宅乘坐馬車出發,進出軍營自如。
沙場練兵正火熱,眾人視線乍一躍入一抹淡黃身影,美人款步,頓感如清風拂面,精神抖擻。
重斐目光順著部下所望往外瞄去,叫來一名副史繼續訓練,徑直朝許林秀的方向靠近。
許林秀安安靜靜地站在沙場外等候,沒有冒然闖入。
重斐停在距離許林秀十步左右的范圍,將人上下打量。
“瘦了一點。”
許林秀垂眸失笑,重斐道:“精神看起來不錯,沒有之前那副病懨懨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