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淑面色拘謹,強撐著掛上笑臉:“林秀,娘、娘來看你,你還好嗎?”
許林秀短暫的驚訝后恢復平靜:“任老夫人,我的雙親皆在許家,老夫人是何意。”
他和任家所有緣分已盡,對任明世或許會不客氣,對馮淑,還犯不上用過于冷漠的態度待之。
出于禮節,許林秀把馮淑請進門,叫冬秋沏壺茶送來。
馮淑忙道:“不用那麼客氣……”
許林秀神色平靜:“夫人,我許林秀這點待客之道還是有的。”
馮淑訕訕。
很快,她把手上帶的錦盒遞給許林秀:“林秀,這是送給你的見面禮。”
許林秀輕嘆,開門見山道:“任夫人,登門找我是為了任青松?”
馮淑情不自禁地點頭:“那孩子沒有哪個時候不再想你啊,林秀,我求你,求你回去跟他在一起吧,好嗎?”
許林秀望著馮淑,啞然。
他道:“感情并非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我既選擇與任家脫離關系,與他和離,前塵舊事,就不再惦念半分,夫人,請回吧。”
馮淑嘴邊的笑意掛不住。
“林秀,何必這樣……青松他、他沒有錯,其實做錯的是老爺跟我,我登門向你賠禮道歉,你原諒他好不好,跟他重新過日子吧,青松他、他沒有你活不下去呀……”
馮淑本以為許林秀會露出心疼不忍,不料卻只見他淺淺笑了聲。
馮淑:“……林秀。”
許林秀道:“夫人,你說青松沒有我就活不下去?你錯了,他不會,而你從始至終沒有了解過他。世間沒有誰離了誰會活不了,包括我和他,就連夫人也一樣。”
許林秀起身,做出一副送客的姿態:“夫人再與我談論這些毫無意義的閑話,那還是請回吧,林秀送你。
”
送走馮淑,許林秀低頭失笑。
冬秋差點沒拿掃帚轟人,他嘴巴呸呸幾聲:“任家的人真像狗皮膏藥,死活黏著公子不放!公子從前待他們如何,他們又如何待公子?真想賠禮道歉,叫任老爺親自上門負荊請罪啊!”
許林秀伸手往冬秋腦門不重不輕地敲了一記:“好了,人都走遠了,若你嫌不解氣,下次再見你當面這麼罵。”
冬秋訕訕,慫得低頭。
許林秀道:“回屋歇著吧。”
早早回了房,許林秀無法入睡。
他內心空空靜靜的,不是難過,更非因馮淑認錯的話而沾沾自喜。
輾轉幾番,許林秀合衣而起。
月色投在青石板上泛起冷清的微光,他坐在秋千感受習習清風,本以為會思緒萬千,一刻鐘后頭腦依然處在空白狀態。
許林秀添了件梅花冰紋素色外衫,拿起錢袋,沿街燈與月色交匯的街巷走去外頭,身形在光影中影影綽綽。
紹城無宵禁,且治安管理很好,深夜的街頭依然可見女子們挽著手嬌笑同游。
許林秀本意想散步,不知為何,瞥見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的酒館,分明喝不得酒,卻鬼使神差地拐了進去。
紹城最大的酒館“暗香盈袖”,賣的既是酒,又有人情關系。
許林秀要了二十兩銀子一壺的姑蘇梅酒,在樓上靠窗的角落坐下,望月獨酌。
同一時刻,桑北彌正跟幾位城內新結實的好友喝得歡,忽然有人碰了碰他,揶揄笑道:“桑將軍,樓下來了位美人啊。”
桑北彌酒嗝一打:“哪有美人,這最漂亮的美人俺都見過啦,沒有誰比那位美了。
”
見他不信,男子伸手一指:“桑將軍往那瞧瞧,那位就是前段時間鬧得滿城皆知,跟都尉和離的那位吧,看起來溫柔似水的,都尉當真不會憐香惜玉啊。”
桑北彌“咦”一聲,扭頭去看,還真是許林秀。
他本想命人把許林秀招呼上來,卻見美人安靜獨酌,熱乎乎的頭腦一轉,吩咐人給將軍前去通報。
桑北彌跟了主子那麼多年,人雖然粗糙,卻多少猜出主子一些心思的。
果不其然,半刻鐘后主子就從太守府過來了。
*
許林秀面前一暗,他露出少許不可思議,沒明白重斐為什麼會出現在此地。
重斐打量許林秀緋紅的面頰,嗤笑:“喝酒也不找個安靜的地,這兒人來人往,有意思?”
許林秀垂首,還是安安靜靜的品著余韻綿長的姑蘇梅酒。
重斐皺眉:“許林秀。”
許林秀道:“我不想找了。”
重斐想著今日這人街頭偶遇前夫,深夜又獨自在酒館買醉,竟從這句話聽出兩個意思。
許林秀不想找安靜地方喝酒,還是不想再找個人?
重斐藍眸微瞇,冷道:“我給你重新找個安靜的地方,只要你愿意喝,喝到天荒地老都成。”
桑北彌眼見將軍帶走許公子,嘿嘿笑了笑。
這次他可贏了白宣一回吧?
*
許林秀稀里糊涂地被重斐帶走,還在途中,就在車廂里自己斟酒喝起來。
一口一口,并不著急。
他喝了已有些時辰,耳根靡紅。
重斐盯著許林秀泛紅的耳垂,莫名氣不打一處來。
“許林秀,叫你喝你還真不客氣,就為那個男人如此傷心失態?為他深夜買醉?”
許林秀:“……”
重斐道:“你忘不了他?”
許林秀默默悶完最后一口,口齒留香,也留醉。
他尚有一絲理智,應道:“忘了,放下。”
又喃喃:“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