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許林秀回來。
而自己,一直占去了那個許林秀本該擁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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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林秀渾身濕透的從后門回了任府,守衛欲言又止。
每日候在附近的冬秋忙小跑而來,擔心他家公子,又急忙解釋他被壓在府里沒辦法出去。
許林秀擺了擺手,示意冬秋別說話,周圍的人說什麼他根本聽不進。
許林秀被冬秋攙進院子用熱水泡身,他頭腦熱得厲害,看什麼都像隔了層霧似的。
冬秋把衣服給他穿好,又小跑出門,到后廚讓人熱碗驅寒的藥湯。
許林秀望至窗外,池中枯敗的荷藕已經清理,重新栽種一池。他晃晃額頭,左顧右盼,扶著門框步,形虛步浮地到了閣樓之上。
閣樓高處是觀景的好地方,許林秀呼吸發沉,卻始終靜靜看著一池新荷沉默。
風一吹,雨落進他的眼睛。
許林秀瞇起雙眼,不適退去,又聽前院有守衛說話的聲音。
原來是任青松回來了。
任青松一身黑衣勁服,走得急,衣物濕了一半。從馬車下來的洛和寧撐傘追到他身側,把傘遞給他。
許林秀揉了揉眼睛和額頭,他站在樓上忽然和底下的任青松遙遙相望。
隔著雨,又仿佛隔了萬水千山。
他任由眼睛漲酸,積蓄了熾熱的水霧。
記憶定格在電光中半明半滅的觀音像上,許林秀心口酸麻,很無力。
回不去了。
他忽然知道,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作者有話說:
下章見,明天下午七點。
25 ☪ 第 25 章 ◇
◎一別兩寬◎
許林秀淋雨之后再次一病不起, 這次他沒有像往時那樣整日都臥床不動,大夫來了,配合問診, 服用藥劑,有時任青松和他說話, 許林秀像沒聽到,又像聽見了。
他對任青松笑笑,在旁人看來,似乎在專注的養著病, 收斂了。
過了幾日,身子好轉。
許林秀佇立在演武場外,安靜地看了一會兒任青松練武。
一刻鐘后,任青松練不下去了,收刀, 徑直走到他面前,低頭問:“怎麼一直看我。”
許林秀只是笑。
任青松莫名的, 也笑了笑。
他見許林秀似乎真的想開了,氣色都恢復不少, 就道:“陪你去院子走走。”
許林秀點頭:“好。”
他道:“去觀景臺看看吧。”
前些時候生病疏于打理自己,許林秀剛病愈后叫冬秋幫他把頭發束起, 人瘦了, 但也精神了。
白杏色月白竹紋的薄衣襯得他人愈發柔韌纖細, 任青松不由看了又看, 許林秀嘴角始終揚著淺淺的笑意。
臺下滿園盎然清新之色,主院叫人重新打理過, 已恢復舊時的風光。
半晌, 任青松不合時宜地想到一事, 他在雨中和閣樓之上的許林秀隔空遙望,當時雨太大了,他看不清許林秀的神情。
本應溫情脈脈,任青松不愿煞風景,但他心報有一絲不安,感到焦躁。
他按捺情緒,低聲問:“當日,你在此處想了什麼。”
任青松沒指名當日是哪日,許林秀卻與對方心知肚明。
許林秀莞爾,沒有正面回應,而是說道:“記得六年前,我在許宅那座荷池見到你,當時我想事情想出了神,你卻誤以為我要投池自盡,忙施展武功上前,緊攥著我,不由分說地一頓訓斥。”
彼時十六七歲的任青松雖是個比較穩重的少年,話倒不似今日這般少,還顯出有些氣性在。
那年的任青松想不明白許家如此珍寵的小公子,生來錦衣玉食,有哪里想不開的地方需要弄到投水自盡的地步。
但任青松訓了幾句就說不下去了,回了神的許林秀平靜而不解的看著他。
少年有些避生,垂著臉,病后面容憔悴,讓任青松想起雨后折了花蕊的新梨,萌生出保護他的念頭。
任青松的記憶跟隨許林秀的陷入回想,他心念一動,只覺眼前的許林秀和那個十幾歲的少年似乎又重合到了一起。
心中憐惜泛濫,啞聲道:“那日我和你初見,就想永遠護著你,如今亦然。”
許林秀眉眼帶笑,任青松心下的不安依然未散,仿佛霧里看花,眼前的人溫柔朦朧。
他喚:“林秀。”
許林秀應了一聲,目光聚落于后山翠竹,兩畔楊柳,似乎沉醉其中,忘記給任青松一個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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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任青松去了兵營,在他之后,洛和寧的馬車靜靜跟著前往官署,許林秀在閣樓觀望很久,久到人都離開了,返身下樓。
他臨軒窗而坐,眼前是綠荷粉藕,卻伏在書案靜思。
冬秋小心翼翼地守在旁邊,心里的怪異始終說不上來。
公子似乎好了,又似乎沒好。他病情初愈,還在調養恢復階段,氣色卻迅速地紅了起來,明艷照人。
忽然,許林秀輕聲吩咐:“冬秋,替我研墨。”
他展開宣紙,執筆點墨,凝神之后,在空白的地方鄭重地寫下第一個字。
冬秋跟在公子身邊,得公子言傳身教,認得一些字,瞧著瞧著,眼眶溢出濕潤。
許林秀第一封書信,吩咐冬秋在三日后送往許宅,親自交到許廉手里。
他初到異世,惶然不安,彼時痛失親人,心中郁結,兩輩子所求的一點親情,在這一世許廉和李昭晚都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