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應過來的幾位公子一下子說道:“子靜,好久不見。”
“果然只有藺公子才能請得動子靜啊。”
先出聲的幾位富家子弟是許林秀幾年前為數不多走得近一點的朋友,婚后因為很少出門往來淡了許多。
他朝幾人笑了笑,經過一陣溫聲寒暄,生辰宴逐漸開始。
宴廳分兩層,一層除賓客席座,設有舞榭歌臺。
二層視野更廣,每處雅座既分開又巧妙地連接,多為有名氣的大商人家占位。
歌臺有曼妙樂伶登上演奏,宴廳內輕歌曼舞,杯觥交錯,曲水流觴。座內賓客興致起來,輪流即興吟詩,飲酒暢笑地向藺晚衣送上生辰賀語。
宴廳二樓,許林秀神情愜意,修長手指支在下巴垂眸觀賞舞臺的樂伶彈奏。
半晌,覺察有視線追隨,他余光往四下一轉,左側斜正方,著茶褐色織錦長袍的男子對他露出微笑,面容矜貴,生得桃花眼,目光風流,手指鞠起金斗對他示意。
到場的富商之戶幾乎都在一個圈子,許林秀以茶代酒,禮節性向對方回了這杯酒。
席間有幾撥年輕公子來與許林秀攀談,有談風月,亦有攀扯許家的事。
許家短短五年以販銷細鹽做實鹽商巨頭位置,想要探聽的人多了去,面對拐彎抹角的詢問,許林秀神情無辜,一問幾不知。
他言辭溫和,加上許家掌事人本就沒有交到他手里,城內多數人皆聽聞紹城跋扈囂張的許家小公子自成親后就收斂性子,深居都尉府內,所以打聽不到有用消息的富商公子們未見惱羞之色。
等身邊的人都離開,許林秀無意間和同樣被一撥人包圍的茶褐衫男子對視,他錯開視線,回以淺淡一笑。
藺晚衣作為生辰宴主人,今日需招待許多賓客。
廳內有仆人添了燈,夜色四臨,時辰稍晚。
許林秀看天色差不多了,起身從二樓悄然離開,沒有打擾趁興放歌縱酒的藺晚衣。
臨到門前,冬秋臂彎拿著件湖藍色披風追上,喊道:“公子等等,月黑風涼,公子先披上東西暖暖身子。”
許林秀望著屋檐下延展而出的燈籠,停在原地讓冬秋替他系上披風,無奈道:“其實不冷。”
小仆堅持:“公子莫要為難冬秋了。”
許林秀不說話,系好披風后繼續朝門外走,背后傳來叫腳步聲,有人叫他。
來人聲音如玉質地:“許公子。”
許林秀望著茶褐色長袍男子,對方抬手示意:“在下顧修然,可否借一步說話。”
許林秀婉拒,顧修然那雙桃花眼灼灼之色愈加濃烈,磊落坦然開口:“實不相瞞,和許公子方才初見時顧某心有傾慕,想借此機會和公子結識交友,許公子能否給顧某一個面子?”
冬秋正準備開口,許林秀笑道:“抱歉顧公子,天色不早,若我再不回府,夫君會擔心。”
他話里所指意思明白,若顧修然再糾纏,那當真失了大商人家的面子。
許林秀帶著冬秋走出藺家大門,冬秋迫不及待地怨道:“這顧修然可真大膽,連公子都敢肖想。公子都與都尉大人成親幾年了,怪不得大人將公子寶貝似的看在府內呢,若公子時常外出,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惦記著——”
冬秋話音戛然而止:“大、大人……”
街外左側燈柱下,朦朧光線落在停放的馬車前。
任青松著黑色常服徑直走來,許林秀伸出一只手讓對方握著。
坐上馬車,許林秀問:“你可聽到?”
任青松沉默。
沉默就是聽到了。
許林秀道:“我拒絕了顧修然。”他狀似難受的用手指抵在眉心。
任青松果然開口:“飲過酒?”
邊說,從一旁的食盒打開第二層,從瓷□□致的玉碟取出裹著蜂蜜的酸梅糖。
許林秀就著任青松遞來的酸梅糖含在嘴里,溫柔深情的眼眸笑得彎彎。
“怎麼想到過來接我,還以為你要在兵營忙到很晚。”
任青松道:“我該來得更早。”
許林秀抿唇一彎,用沾著蜜糖酸梅味道的唇淺淺在任青松面龐碰了碰。
任青松:“還在外頭。”
許林秀說:“車里又沒人看見。”
任青松望他不語,顯然不太贊同出格的行為。
許林秀還想再說,目光忽然從風吹飄起的車簾越至街外一角。
他探身到任青松懷里,揭開簾布看著那道瘦小人影:“小孩。”
任青松收攬許林秀的腰,視線隨車外投去。
“涑州人。”
許林秀點頭:“那天遇到的孩子。”
被叫住的涑州小孩目光亮而怯怯,許林秀吩咐車夫停車,問那小孩為何在街旁干站。
往來的車輛不停,又逢夜晚,萬一駕車的人沒看清撞到就危險了。
小孩沒敢抬頭看眼前明珠一樣的人,他低頭生澀地擠了幾句口音話。
許林秀約莫明白小孩站在面館店外,想求人家收他洗碗掙錢。
冬秋疑惑:“公子,咱們不是留給他一些銀錢了?”
孩子耷拉小臉,告訴許林秀他們一起來的人大部分都生了病,錢用去請大夫看診,還是沒夠。
許林秀端詳小孩穿著當天的草鞋,本就破得厲害的鞋子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鞋底拖拖拉拉,多走會兒估計就剩個兜在腳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