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頭,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 “賭一把還是回去拿傘呢?”
沒有人應答,譚希的猶豫不過幾秒鐘, 便做好決定, 準備回去拿傘。
“譚希學姐。”
譚希身形一頓,朝著聲音處看去, 淡淡地說:“是你啊,學弟。”
林炆從后面走上來, 平日里稍顯冷漠的臉掛著一絲笑意,“學姐是打算回去拿傘嗎?”
“對。”譚希回答得爽快,也不等林炆再說什麼, 準備繞過他回到室內。
“其實也不一定會下雨, 這里距離地鐵站不過300米, 幾分鐘不到的路程, 學姐其實能賭一把的。”
男人的嗓音不疾不徐, 成功勸阻了譚希即將離去的步伐。
“噢?是嗎?”譚希似笑非笑地看著林炆, 伸手捋了捋臉頰被風吹得散亂的頭發,“但我家到地鐵口的那段路怎麼辦?萬一中途下雨了,老天總不會看我要回家就停雨了吧。”
“譚希學姐說得也有道理。”林炆輕笑,“不過人生有時候還是要賭一把的,尤其像學姐這種崇尚效率至上的……”
“看來你不肯死心啊。”譚希冷不丁地打斷了林炆的話,微微昂起下巴,眼底閃過一絲冷淡的意味。
“我有點好奇,學弟為什麼這麼著急,你才大一吧。”她像在回憶些什麼,語調悠悠,“我記得我大一的時候,想得最遠的事情是獎學金和校干部。那時別說是創業,連工作都是是未曾設想過的鄰域。”
“不是著急,只不過覺得這是一個機會,錯過未免可惜。”對方說的話,其實透露出幾分居高臨下的審視,但林炆卻面不改色地接下了這份審視。
“其實你不應該把那份文件給我的。
”譚希短促地笑了一下,“你應該給季醒,他看到可能會更高興。畢竟有人對他這麼有信心,連公司最后能走到哪一個階梯都這麼篤定……”
“學姐不覺得季學長的想法值得一拼嗎?”林炆的目光有點執拗,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譚希見狀,微微收斂了笑意,“不撞南墻心不死。”說罷,她抬頭看向天空,“去咖啡區坐坐吧,我也很想看看,你說的賭一把,能不能成功。”
“成功的話,學姐會考慮我的想法嗎?”林炆瞬間接上對方的話。
譚希不置可否,“我們先看看,這雨到底什麼時候下吧。”
林炆垂眸,低聲應道:“好。”
“ Some say love, it is a river ,that drowns the tender reed. Some say love, it is a razor……”
咖啡苦澀而香醇的氣味縈繞在空氣里,深情舒緩的音樂聲宛如脈脈情語。
或許是因為早已過了下班的時間,咖啡區里的人并不多,三三兩兩的人坐在一起,輕聲交談著。
譚希慢慢地攪動杯中的咖啡,眼眸低垂,下巴虛虛地撐著手背,盡量不蹭到妝容。
“下雨了……”譚希忽然說道,她側過頭,靜靜地欣賞玻璃上逐漸滑落的水珠,紅唇微勾,“我到地鐵站大概要5分鐘,其中轉換4個站,籠統加起來15分鐘,地鐵口再到我家,大概8分鐘。”
“假設我現在開始坐地鐵了……”她拉長聲音,手指點了點手表轉動的秒針,“15分鐘后,也就是18點58分,雨會停嗎?學弟。”
“會的。”林炆冷靜地點點頭,態度篤定。
“很快就會有答案的。”譚希意味深長地說道。
與咖啡區愜意的氣氛不同,公司門口的景象卻是慌亂無序,遠遠看去,是黑壓壓的一片人頭。
路過的行人,尚未走遠的員工,無一不選擇了大樓的遮掩處避雨,使得那處狹小的空間擁擠不堪,每個人都努力地往后站,不想被大雨打濕。
但暴雨攜著狂風愈發猛烈,以傾斜的姿態打向大樓遮掩處,總有人不可避免地濕了衣服,臉上是咒罵的神情。
夾雜著雷鳴的閃電,猝然劃破的長空。盡管隔著一道玻璃,依舊清晰可聞大雨聲。
譚希側過頭,托著下巴,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似乎想好好研究玻璃上的水痕為何如此凌亂。但慢慢地,她不自覺闔上了雙眼,粉底液也無法完全掩蓋眼瞼處的青紫,眉眼的困倦難以掩飾。
“學姐,雨停了。”
譚希倏地驚醒,沉重的眼皮睜開,眼睛有幾分恍惚,但很快又恢復了清明。
她看了一眼手表,秒針在表盤上規律地轉動,分針赫然指向12旁邊的兩道線。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譚希的嗓音有點沙啞,嘴唇微微翕動,她的聲音不大,似乎只是在說給自己聽。
“你看,學姐,證明人生賭一賭,不是壞事。”
譚希仔細地看了林炆幾眼,年輕男人的眉目肆意飛揚,眼中是朝氣蓬勃的傲然和一如既往的執拗。
她嘆了一口氣,“你說得對,人生……還是要賭一把的。”說著,她站起了身。
“我需要花點時間去看那份文件,明天我再發郵箱和你詳聊的。”譚希將掉落的碎發重新別在耳后,語氣輕快,“再見了,林炆學弟。”
“學姐慢走。”林炆溫和地笑了笑,起身將人送走。
對方走路的步伐很快,「噠噠噠」的鞋跟聲,頻率極快,很快就不見人影了。
林炆嘴角的笑意慢慢隱沒,眼中所謂的執拗與朝氣一同消散,恢復了以往的平靜和冷淡。
他的眸色極深,宛若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晦澀沉滯。
“嗡嗡嗡……”桌面的手機不斷震動,林炆將其拿起,看了一眼屏幕,便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