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戴子明偷偷問他,“咱姥爺以前也抓你練字嗎?”
江予不明所以,說,“練啊,怎麼了?”
“昨晚鐵汁尋思不是終于見到活的書法大師了?鐵汁高興啊,你知道我這個嘴吧,有時候上頭了停不下來。”
戴子明說,“然后咱姥爺也被夸上頭了,讓我給他露一手。我心說我在咱姥爺面前露一手不是自找虐?但又一尋思這現成的大師親自指導的機會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唰唰寫了幾個大字……鐵汁昨晚被咱姥爺訓了倆小時。”
“……”難怪直到他睡覺也沒發現戴子明有什麼動靜,江予無奈看了他一眼,說,“姥爺對書法很嚴肅的。”
剛說完,小二哈的嗚咽就出現在院門口。
文老爺子出門晨練回來,身后還跟著秦晟和秦銘。
江稚經過江予和戴子明,將累癱的小二哈提溜回來,忍著笑說,“咱姥爺都快成哈士奇的克星了。”
文老爺子滿臉紅光跨進門,說,“小乖現在還是小狗,長大了這點運動量消耗不了它的精力。小寶醒了?”
江予乖乖叫了聲“姥爺”,戴子明剛想笑嘻嘻打聲招呼,就聽見文老爺子說,“好久沒檢查你的毛筆字,過來寫給姥爺看看。還有那個——小秦,一起過來。江稚也來。”
戴子明一聽這句話馬上溜了,被叫住的幾個小輩被領到了書房,寫毛筆字給姥爺看。
江稚和江予兄弟倆從小就被姥爺督促寫毛筆字,但有段時間沒碰,有些手生了,反而是秦晟被文老爺子滿意地夸了幾句。文老夫人來書房把幾個小孩叫出去吃飯,又板著臉訓了兩句文老爺子。
早飯后,他們換了身適合爬山的衣服,開車去靈山山腳。
兒女們都給兩個老人買了車,但他們上了年紀后不方便開車,買的車都停在車庫吃灰。江赟開車帶著妻子和兩個老人,讓幾個年輕人去坐SUV。
靈山是附近最高的一座山,在燕市出名,今天又是周末,天氣好,來爬山的人不少,兩個老人經常鍛煉,體力甚至比一些年輕人還好,走走停停拍照,中午的時候才爬到山頂。
山頂有座寺廟,香火還很旺,寺廟門口有一棵掛滿了用來祈福的紅色平安符的老樹,江予經過的時候好奇地多看了兩眼。
寺廟的人多,來爬山的人基本都要來一趟這個寺廟。
江予盯著那棵古樹看的時候不知不覺落到了后面,再回過頭的時候看見其他人已經走遠了,于是停下來,去求了張平安符,剛要走,就聽見那個和尚叫住他說,“平安符要掛得越高才越靈驗。”
江予回頭多看了一眼這個年輕和尚,“謝謝。”
他拿著那枚平安符走到古樹下,打算找地方掛上去,仰起頭發現連樹冠上都掛滿了平安符,表情郁悶了瞬。
本來他打算隨便掛一個地方,但在聽到那個和尚的話后就想掛高一點,最好能掛在最高的地方。
但這棵樹有好幾米,根本掛不到那麼高。
江予為難地握著那枚平安符看了圈周圍,沒看見什麼工具,開始認真思索將它扔到最高點的可行性,就在他設想扔上去,以后會不會掉下來的時候,其他人已經發現他不見了,折回來找他。
“小寶想掛哪兒?”江先生問。
江予想得太專心,沒注意到他們的靠近,所以被突然出聲的江先生嚇了一跳,眼神閃爍,誠實地說,“想高一點。”
他沒刻意擋著平安符不讓看,這是他為家人們求的平安符,沒什麼不能給他們看的。
只是被他們撞見,江予有些心虛。
——他求的時候心思不單純,不僅想要他們平安,還想以此減輕他心中的罪惡感解救自己。
江先生笑了下,說,“那爸爸和哥哥抱你上去。”
江予愣了愣,江先生和江稚已經一人抱著他的腿,將他送到了高處,他斂了斂眼瞼,將手中的平安符掛了上去。
這個高度是他的爸爸和哥哥一起將他舉起來的高度,已經足夠高了。
“掛好了。”江予說,正要讓他們把他放下去,突然眼尖瞥到了熟悉的名字,急忙說,“先等等!”
江稚問,“怎麼了?”
江予沒回答,心跳有些快,小心拿起剛才看見的那枚平安符,終于看清了上面的字。
平安符經過風吹雨打,字跡有些褪色,但依舊能夠辨清:“希望小寶平平安安來到爸爸媽媽身邊。
——江赟,文珊,二〇〇四,六二十一”
2004年6月21日。
他出生的三個月前。
文珊女士仰頭看著江予,問他,“小寶看見什麼了?”
江予沒有把平安符取下來,默默放下了它,讓爸爸和哥哥把他放下去,迎著文珊女士疑惑的眼神,吸了口氣,放縱自己的沖動,說,“我看見了您和爸爸給我求的平安符。”
文珊女士有些意外,和丈夫對視了一眼,才說,“小寶看見的是哪一天的?”
江予說,“零四年六月二十一。
”
“十六年前?”江稚困惑,那一年他才六歲,只記得江先生和文珊女士帶他回姥姥姥爺家住了三個月,姥姥姥爺那個時候還沒住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