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峰年聞言點了點頭,沒再多問什麼,而是拿起酒壺打算給葉云歸斟酒。但他很快又想起來,葉云歸不久前才受過重傷,只得將酒壺又放下了。
他雖然什麼都沒說,但葉云歸能感覺到,他很難過。
兩人分別時,葉云歸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少年郎,可短短一兩年的光陰,一切都變了。
“我在北郡時時常夢見你,夢里你還是小時候的模樣,又乖又懂事,受了委屈也不愛當著旁人的面哭,總是愛自己扛著。”江峰年道:“我有時候會忍不住想,早知道不該把你教成那麼懂事的孩子,應該讓你學學江湖撒嬌賣乖的本事……說不定能少受些委屈。”
葉云歸目光一黯,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對方。
他生怕自己一開口,就會撲到舅舅懷里哭一場。
“用過飯去洗個熱水澡,早早歇息。”江峰年將所有情緒都壓下,這才開口道:“屋里缺什麼找他們要,也跟你帶來的人說,都不必客氣。”
“嗯。”葉云歸忙點了點頭。
“明日一早我讓人去衙門和大營里送信,讓他們都去候著你。如今天冷了,你身子不好,過去將陛下犒軍的旨意宣了就回來,不必和他們多說。”江峰年道。
“舅舅,我這次來還帶了另一道旨意。”葉云歸說罷讓人將鎮北大將軍的委任文書取了過來。
江峰年看了那文書后冷笑一聲,“你父皇就不怕我帶兵領著你去……”
“舅舅。”葉云歸打斷他道:“該是我的,早晚會是我的,咱們何必費這個功夫?”
江峰年聞言一笑,“云歸真的長大了,不再是當年那個什麼都不懂的毛小子了。
”
用過了晚飯,江峰年便將葉云歸送回了住處。
待從小院里出來后,他才忍不住嘆了口氣。
“大人,怎麼了?”刑懷遠問道。
“云歸從前不是這樣的,他現在身邊日日帶著個踏雪的刺客,你可知道為何?”
刑懷遠想了想,“大概是為了保護殿下的安全?”
“他應該是被刺殺過。”江峰年道:“否則,以他從前那樣的性子,是絕不會和刺客來往的。”
他想到皇陵中的那些人朝他送來的情報,便能推想出,葉云歸那段日子一定過得很兇險。也正是因為遭遇過兇險,后來才會變得那麼謹慎,甚至還派了個人來江府保護他。
“大人,您想怎麼辦?要屬下派人去京城探查嗎?”刑懷遠問。
“京城的事情,還是由他自己定奪吧,咱們不必擅自行動,免得壞了他的計劃。他在京城受了委屈,如今既來了北郡,便讓他在這里過得自在一些。”江峰年道:“你著人去營中找圖將軍打個招呼,就說殿下明日要去營中,讓他務必做好準備。”
“是。”刑懷遠說罷便領命而去。
葉云歸這一路顛簸,吃了不少苦頭。
如今到了江府,總算是苦日子到了頭。
他住的這小院燒了地龍,屋里很是暖和。
而且浴房就連著住處,沐浴時來回很方便,也不必擔心受凍著涼。
“好久沒看到你這副表情了。”岑默一邊幫他擦著頭發一邊道。
“不瞞你說,在我舅舅家里,比在汀園還讓我覺得安心。”或者應該說,京城那個地方,就沒讓他安心過。
“那你別回去做太子了,留在北郡當山大王吧。”岑默道:“你要是不嫌棄的話,踏雪的老大可以讓給你做,保你掙的銀子比當太子的俸祿多。
”
葉云歸一笑,問道:“咱們終于到了北郡,你不去踏雪看看嗎?”
“等你睡著以后我再去。”岑默道。
“別在我睡著的時候走。”葉云歸捏了捏他的手,“白天去吧。明日我和舅舅去鎮北軍大營,你不必跟著我,去忙你的事情,順便問問大夫找得怎麼樣了。”
岑默點了點頭,應下了。
當晚,葉云歸并沒急著睡覺,而是讓滿月幫他調閱出了一個人的信息。
這個人便是上一世害死江峰年的人,北郡城的郡守。
最讓葉云歸憤怒的是,此人害死江峰年甚至都不是因為自己的緣故,亦不牽扯任何黨爭,只是因為許多年前江峰年在職時,曾駁過他幾次面子,這人便懷恨在心。
此前對方一直沒有膽量報復,直到葉云歸死后,江峰年沒了任何可以再依靠的人,這人才找人動手,了結了江峰年的性命。
葉云歸一想到舅舅一事英明,最后竟因為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死在這樣一個宵小之手中,便恨不能將此人千刀萬剮。
但如今他和江峰年都在北郡城中,所以他必須好好想想該怎麼處置此人。
既不能牽連到舅舅,也不能讓皇帝對他起疑心。
好在他如今已經身在北郡城中,不怕找不到機會。
若是不出意外,他明日應該就能見到此人,正好去會會。
第43章
第二天一早, 岑默起來后就離開了江府。
葉云歸窩在榻上又磨蹭了一會兒,直到墩子來叫他才起來。
“殿下,江大人讓人傳了話, 問您是跟他們一起用早飯, 還是讓人給送過來在小院里吃?”墩子問。
“我這就過去, 同他們一起吃吧。”葉云歸草草洗漱了一番,換上衣服便去了飯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