墩子說著便哭了起來,拿袖子直抹眼淚。
一旁的李兆和常東亭也一臉沉痛,看起來面上都帶著幾分隱忍。
“到底怎麼回事?”皇帝問道。
“陛下,您去殿下屋里看看,就全明白了。”墩子哭道。
皇帝聞言朝薛城略一示意,薛城忙快步上前,推開了葉云歸的房門,隨即他就傻眼了。只見葉云歸屋里擺了好幾只木筐,筐子里塞得滿滿當當全是草蟈蟈。
不止筐子里,就連地上和桌前,也隨處可見。
只是這些草蟈蟈全都有一個共同點——只編了一半。
“云歸為何會如此?”皇帝一臉震驚地道。
“就是上次被夢魘著了,一直沒好……”李兆道。
皇帝這才想起來,不久前的確是有這麼一件事。
“朕不是讓劉太醫來替他診治了嗎?”皇帝問。
“劉太醫給殿下開了藥,可不知為何,殿下喝了藥不僅沒有好轉,還越來越厲害……一開始只是犯糊涂,后來就整宿做噩夢,自那以后一個安穩覺都沒睡過。”李兆道。
皇帝一臉難以置信地表情,他以為葉云歸當時只是睡不安穩,吃幾副安神藥就能好。
萬萬沒想到事情竟會發展成如今這步田地……
“父皇?”
就在此時,皇帝忽然聽到有人喚自己。
他轉頭看去,見藤椅上的葉云歸已經醒了,正一臉驚喜地看著自己。
“云歸……”
“父皇!真的是你!”葉云歸從藤椅上起來,因為身上的副作用剛過去,他起身時身體一個踉蹌,險些跌倒。還好皇帝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父皇!有一事兒臣正想問你,兒臣這幾日一直想不起來這草蟈蟈的尾巴怎麼編了,您幫兒臣看看……”他說著拿起藤椅上那只蟈蟈,這才發覺這只蟈蟈竟然已經編好了。
葉云歸看著手里的蟈蟈,表情十分茫然,似乎不明白為什麼這只蟈蟈是完整的。
“父皇……怎麼會這樣?”葉云歸一臉委屈,雙目泛著紅意,竟是要哭出來一般。
他長得本就精致,再加上如今身量瘦削,雖到了弱冠之年,卻依舊像個少年人。
如今他這副委屈模樣,絲毫不讓人覺得違和,反倒忍不住想要安慰一番。
“云歸,沒事的。”皇帝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葉云歸癟了癟嘴,順勢將腦袋埋在了皇帝肩上,竟是委屈地抽泣了起來。
“沒事了,沒事了。”皇帝牽著人走到矮榻邊坐下。
葉云歸像是怕他走了似的,一直依偎著他不肯離開。
皇帝平日里威嚴慣了,幾個兒子甚至包括年幼的六皇子在他面前都很知禮,甚少有人會流露出這樣的孺慕之情。所以他攬著懷里的葉云歸,一時眼睛也忍不住有些發酸。
當然。
葉云歸倒不是真情流露,他只是知道該怎麼戳自己這位父皇的心窩子而已。
上一世他眼睛瞎了之后,皇帝曾來看過他一次。但葉云歸彼時心灰意冷,對皇帝的態度十分無禮,不僅沒有換來對方的心疼,還將自己陷入了更艱難的境地。
重活一世,葉云歸早已看開了。
他這位父皇是個極度自私冷血的人,若想拿捏此人,只能投其所好。
所以他不介意暫時賣個乖,利用對方心中僅存的那點父子之情,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屏風后頭,岑默聽著葉云歸朝皇帝撒嬌賣乖的話,眼底帶著不加掩飾地寒意。他一手握著方才擦手用過的布巾,另一手則把玩著一枚暗器,周身都籠著一層殺意。
方才,葉云歸窩在他懷里時,可是半點討好都沒有。
如今倒好,面對這個薄情寡義的人,卻要如此委屈求全!
簡直是豈有此理!
“父皇,兒臣想母后了。”葉云歸朝皇帝道。
“皇兒乖。”皇帝在葉云歸背上輕輕拍了拍,卻沒說讓他們母子團聚的話。
葉云歸聞言心中冷笑,面上依舊乖順道:“兒臣給母后編一個草蟈蟈,父皇帶給母后好不好?”他說著起身去取了一把牛筋草來,又朝皇帝道:“兒臣給姐姐也一并編一個。”
葉云歸那雙眼睛,本就生得清亮靈動。
他扮起無辜時,那眼神清澈天真,讓人看了便覺動容。
“父皇教你編尾巴。”皇帝難得耐心了一次,親自教著葉云歸編蟈蟈。
只是不知為何,每次到了尾巴的地方,葉云歸總是編不好。
皇帝驀地想起來,這孩子幼時跟自己學著編蟈蟈時,也是這般不會編尾巴。
他心中一黯,這才明白過來,他的云歸似是有些癡傻了,看這心智竟是如同七八歲的幼童一般。
“兒臣總也學不會,父皇是不是不高興了?”葉云歸小心翼翼問道。
“皇兒很好,是父皇不好。”皇帝將他攬在懷里安慰道。
葉云歸乖乖依偎在他肩頭,不多時便沉沉睡了過去。
待葉云歸睡熟之后,皇帝便讓人躺到了榻上,還取過薄毯蓋在了對方身上。
隨后,他提步出了那屋子,面色陰沉地走遠了些。
眾人見他如此,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只老老實實垂首等候差遣。
“他病成這樣,為何不報?”皇帝朝李兆問道。
“回陛下,卑職報過。”李兆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