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好好喝藥,保重。”劉太醫推開葉云歸的手,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葉云歸可憐巴巴看著他的背影,待人走遠了之后,才收斂了神色。
“這人有點良心,但不多。”葉云歸道。
“有良心的人做這樣的事,比惡人做更可怕。”岑默道。
“為何這麼說?”葉云歸問他。
“惡人心里沒有善,在他們看來惡事就是平常事。可有良心的人心里有善,在他們看來惡事就是惡事。前者認為自己做的是平常事,后者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惡事。”岑默道:“你說這兩種人,哪種更可怕?”
葉云歸聞言便明白了岑默的邏輯。
惡人做惡事是不會受到良心譴責的,所以做得很輕松。
而良心未泯的人寧愿受到良心的譴責依舊選擇作惡,他們下定的作惡的決心,可比前者大多了。
這麼一想,好像確實有點可怕。
“你這幾日一直做噩夢,是為了應付劉太醫嗎?”岑默忽然朝他問道。
葉云歸看向他,便覺他目光帶著幾分探究,不由有些心虛。
“做噩夢這種事情,哪能提前控制啊。”葉云歸道。
岑默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沒再多問什麼。
當日午后,太醫院的人便送了藥來。
岑默將那些藥都檢查了一遍,發覺這次送來的都是安神的藥,沒再做手腳。
“這次送來的藥量多,到謁陵之日都喝不完。”岑默道。
“這樣若是有人來探查,才能證明他們的藥沒問題。”葉云歸笑著捻起一味藥,放到鼻間嗅了嗅,頓時被嗆得直皺眉。
岑默見狀擰了擰眉,問他:“你不是精通藥理嗎?會不知道這藥是什麼味道?”
“啊……我喜歡聞這個不行麼!”葉云歸怕他看出端倪,忙讓墩子將藥都拿走了。
也不知是為何,這兩日岑默總是問東問西。
葉云歸暗自有些懊惱,覺得自己在岑默面前暴露的可能太多了。
可他轉念一想,自己其實并未在對方面前透露太過不該透露的東西。
只是岑默是個刺客,天生敏銳,以葉云歸的道行在對方面前不可能藏得天衣無縫。
當晚,臨睡前岑默特意盯著他喝了安神的藥。
葉云歸怕他猜疑,便叮囑了滿月今晚不要給他安排噩夢。
【你確定嗎?我的權限只能幫你把噩夢轉化成那種夢。】
“我知道。”葉云歸帶著點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只能咬牙接受。
雖說當著岑默的面做這種夢真的很尷尬,可他今晚剛喝了安神藥,再做噩夢實在很容易讓人懷疑。反正他也不是沒做過這樣的夢,只要他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岑默。
結果就是,岑默當晚一宿沒睡,中間起床出去冷靜了好幾回。
葉云歸一覺睡到天亮,起來后照例去換了條褲子。
大概是有了上一次的經歷,這回他坦然多了,洗漱完之后還去找岑默練了會兒拳。
用完早飯,他本想再編一會兒蟈蟈,結果卻被岑默直接拽走換了身衣服,然后就被帶著出了小院。
“這會兒是白天,你帶我出來干什麼?”葉云歸很是緊張,生怕被人看到。
“早晨巡邏的守衛已經回去了,這里不會有人路過的。”
岑默拉著他繞到小院后頭,穿過一小片林子,直接帶著他翻出了皇陵。
葉云歸被幽禁皇陵大半年,這還是第一次出來,人都傻了。
他看了看身后的皇陵,又看了看岑默,一臉茫然。
“你要帶我……去哪兒?”葉云歸小聲問道。
“把你賣了。”岑默打了個呼哨,隨后一旁的林子里便奔來了一匹馬。
這馬通體漆黑,看著高大健碩,皮毛更是油光水滑,一看就是匹良駒。
岑默翻身上了馬,而后遞給葉云歸一只手,示意他也上馬。
葉云歸猶豫了一下,轉頭看了一眼皇陵,最后還是握住了那只手。
他對岑默的信任,還沒到能托付生死的時候,但有滿月在,他至少能確信岑默不會傷害他。
岑默一夾馬腹,帶著葉云歸便朝皇陵相反的方向而去。
兩人縱馬約行了近兩刻鐘,便到了一處草場。
岑默控馬到了那草場的中央,翻身下馬,把韁繩交給了葉云歸。
“會騎馬嗎?”岑默問他。
“會。”葉云歸點了點頭。
岑默抬手一揮,指了指草場,朝葉云歸道:“先跑兩圈,我的馬好久沒撒歡了。”
他說著在馬屁.股上輕輕一拍,那馬當即載著葉云歸疾奔而去。
葉云歸雖然沒好好習過武,但馬還是會騎的,不止會騎,還騎得不錯。
再加上困在皇陵中許久,他已經大半年沒像如今這樣馳騁過了,今日終于有了機會,他自是心中暢快,縱馬繞著草場跑了四五圈。
直到岑默打了個呼哨將馬叫回來,他才意猶未盡地下馬。
“沒想到你馬騎得還不錯。”岑默笑道。
“當年學騎射的時候,我父皇說武藝可以不習,因為將來我當了皇帝沒人敢和皇帝切磋。但騎射還是得學一學的,總不能將來去秋獵時,別的勛貴子弟都騎馬,我和女眷一起坐馬車吧?”
葉云歸這話說得云淡風輕,但岑默聽了心里卻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