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面對,可又無法拒絕,男人的聲音像是被碾成碎末的寒冰,不再高高在上,只剩赤/裸的苦楚,“你們半年前分手,后來在那個大雪天復合……”
林箏靜靜聽著,一時間覺得可笑,無比可笑,可還是竭盡全力壓下那些情緒:“韓洺說的?”
沒有反駁。
林箏說:“所以,在你眼里,我和他談了四年?”
也不知韓霽山想到了哪里,突然沉著嗓子說:“他不好,哪里都不好!”
“……”
胸腔已經升起的憤怒莫名因這句話泄了一半,林箏說:“你說得對,他不僅不好,還是個撒謊精!天大的撒謊精——”
那邊頓住,像是還沒從過去中回過神。
林箏說:“我高考完有次去你們家玩,發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之后就和他再也沒有來往。后來他考入R大,我和他再次成為校友,我那時大二,他重新找上我,說喜歡我,他做了很多事,一直到那個大雪天,我才脫單……我不知道他到底在你面前說了些什麼,但在十二月那場大雪之前,我和韓洺根本就沒有任何關系。”
他是一口氣說完的。
手機另一邊很安靜,片刻后,猛地傳來一聲響動,像是什麼東西落地碎了。
“韓大哥?”
沒有回應。
手機里只剩凌亂的腳步聲,以及水龍頭打開的嘩嘩水流聲。
林箏不出聲了。
時間悄無聲息地過去,明明沉默很久,可手機上卻只顯示兩分鐘的流動。
韓霽山的聲音終于傳來過來,有些遙遠,似乎克制著說:“箏箏,我們明天能見面嗎?”
林箏被他的沙啞嗓音嚇到,下意識含糊地嗯了聲。
他們都沒有說話。
林箏不知道那邊究竟在發生著什麼,片刻后,韓霽山像是變了一個人,輕聲說:“睡吧,箏箏。
”
這一夜,林箏睡得并不安心,他夢到過去的許多事,往日的歲月在夢境里變得斑駁陳舊,他又回到了高考后那個夏天,在韓洺的邀請下,興致勃勃走進那棟富麗堂皇的大宅子。
所有人的臉都在那一天變得模糊,唯有韓霽山的面龐清晰可見。
因為那群少年背后的話語,十八歲的林箏失落地跑到一樓客廳寫告別的便利貼,注意到有人過來,嚇得連忙背過手解釋。
青年盯著他:“我是韓霽山。”
他害怕,又不敢表露出來,只揪著手指頭說:“哦,哦。”
那道身影并不離去,溫雅貴重,冷冽的眼眸里卻仿佛住著一頭巨大的怪物,要爬出來把他吃掉。
……
今天是實習的最后一天。
“我要好好干!”清晨的光里,林箏對著鏡子認真說,說完又甩甩腦袋,將昨晚夢到的亂七八糟全部甩了出去。
可一出小區,看到那輛熟悉的賓利,甩出去的東西又全部鉆回了腦子里。
“……”
乖乖上了車,接過遞來的早餐,林箏小聲說了句謝謝。
謝謝狗狗。
不知是不是沒睡好的緣故,韓霽山的狀態很不好,臉上幾乎沒什麼血色,眼下烏青,每逢等紅綠燈,都會側首專注地看他。
林箏被看得頭皮發麻:“韓大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男人一頓,搖頭。
很快,車停在公司前的小道邊上。
林箏要下去,肩膀猛地被捏住。
他扭臉看去,隨即被韓霽山的眼神嚇到,夢里的那張臉幾乎就這麼重現在眼前,可下一刻,肩膀上的手又緩緩松開了。
林箏清楚地從他眼里看到了無邊無際的陰冷,還有掩住幾分的痛色,可聲音卻是那樣平靜:“箏箏,邵京今天又下雪了。
”
“……啊?”他不太明白。他們不是在雩城嗎?
“我要去邵京一趟,過幾天才回。”
“哦,好吧。”他低下頭,不知道說些什麼。
韓霽山看著他,忽然想起對方曾經捧著雪人的模樣,他說:“我給你帶一罐雪回來。”
林箏頓時笑了:“等你帶回來都化掉了。”
男人神色篤定:“不會的。”
上午九點,踩點走進辦公室,林箏的嘴角始終往上掛著,對面的同事姐姐探頭:“怎麼回事?小林談戀愛了?”
“才沒有……”他連忙打開電腦,心卻飄到了別處。
惡魔箏在耳邊嗤之以鼻:談戀愛有什麼好?有大狗狗好嗎?
天使箏立馬在另一邊細聲細語:不要這麼說,韓大哥如果聽到,會多麼傷心啊!
惡魔箏哼道:聽到又怎樣?你以為人比狗高貴嗎?狗狗怎麼你了?你瞧不起狗狗!
天使箏“呀”一聲,被兇得跑掉了。
偷瞄著這位漂亮實習生臉上的迷之微笑,幾個同事同時搖頭。
就算最后一天上班,也不至于這麼開心吧?
飯后午休,林箏收到韓霽山的消息。
是一張照片,對方應該在距離邵京最近的服務區,照片是覆了一層白雪的地面。
隔著手機,他仿佛已經感受到雪地的冷冽氣息。
林箏把這張照片存進一個新建的相冊。
相冊名:旅行狗狗明信片。
……
距離除夕還有五天。
韓家老宅。
韓洺頹喪地下樓。
落花村那次帶來的的傷勢已經恢復,可心里的傷卻開始流膿發炎,這些天他幾乎夜夜都會夢到那一天,夢到林箏天真又邪惡的對著說出那句話:
“不、不是我!”
“要麼你冤枉我,要麼你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