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表哥的發小。
林箏應了聲,對面應該還有別的男生,吵吵嚷嚷的自然也沒注意到他沙啞的嗓音。
下過雨后,夜里很冷,林箏沒換睡衣,只套了件衛衣就出去了。
腳踩在地上,輕飄飄的,身體越來越冷,縱然已經意識到自己可能病了,林箏也沒辦法不管朱小城,他有氣無力地往前走,路邊的夜燈很暗,有車在旁邊停下時,他本能地貼近過去。
隔著車窗,林箏看不到里面是誰,可那時候就認定這時候靠近他并停下的車子里一定有表哥。
他幾乎喘不過氣了,彎腰湊過去,說話帶著鼻音:“表哥呢?我來接他了。”
這句話如蚊吶,在清涼的空氣里一下散開。
車窗緩緩降下,與此同時,林箏身體里那根弦終于繃到了極限……
那天晚上究竟是怎麼回事,時隔這麼多年,他其實已經難以記清,唯一有印象的是被人抱上了車。
前面的人好像低聲問了句:“少爺,他是誰?”
很久的沉默,終于聽到回答。
那句話離他很近,又很遙遠:
“我的……”
我的什麼,也沒答出來。
他只記得鼻息間總是縈繞著淡淡的冷香,陌生,又有一點點古怪的熟悉,像是山峰上一捧經久不化的雪。
再有較為清醒意識的時候,林箏已經躺在醫院了。
一睜眼,瞬間被湊近的五張臉嚇得幾乎心臟驟停。
爸爸媽媽,姑媽姑父,還有滿臉愧疚的表哥。
姑媽說,是個好心人把他送到醫院的,他們來之前就走了,也沒能好好感謝。
在一片關心慰問中,林箏仔細想了想:“我好像感謝了。”
昏迷前,身體雖無力,可腦子還是有一段時間意識的,那時候很怕陌生人會顧慮被訛而不管他,當時就用了最后一絲力氣,把手上戴的手鏈塞給了對方。
說是手鏈,其實只是一個用手繩圈住的銀牌。
銀牌是灰灰的,林箏初一時用壓歲錢給它打的,是希望借此保佑灰灰健康平安,更主要的是防走丟。
銀牌上寫著一句話:
飯量大,不宜留下飼養,家里有錢,請聯系電話:139xxxxxxxx,你喜歡什麼我都給你。
留的手機號碼是他爸爸的。
灰灰從未走丟過,它去世后,林箏就把這張銀牌做成手鏈一直戴著,刻字那面朝內,平時看著和那些興起的手工手鏈很相似,沒什麼特別。
他確實沒想到自己在關鍵時刻還能用到,把銀牌塞給對方,自然是讓人直接聯系上面的家人號碼。
林箏沒有那人的聯系方式,當時車門沒打開他就暈了,更不記得那人什麼樣子,這次急診檢查和醫藥費還是對方墊付的,他覺得那人后面應該會打來電話對賬,到時候正好再一起感謝。
于是牢牢叮囑了下被掛了號碼的爸爸林金濤。
可惜林金濤一直沒能等到這個緊要的來電,倒是林箏在開學前收到一個快遞站發來的快遞。
里面是熟悉的銀牌。
一模一樣,就是有點兒新。
……
車外風雪交加的時候,林箏總算沾上了幾分真切的睡意睡了會兒,模模糊糊聽到外面有嘈雜聲,忍不住睜開眼睛,這才發現車停了。
“醒了?”
他循聲看向韓霽山,又看了下時間,本以為睡了很久,沒想到只睡了半個小時,林箏疑惑地看著前方不動的車輛:“怎麼了?”
“下暴雪,前面封路了。”
林箏還有些昏沉,打開車窗,看到雪花鵝毛似的往下掉,后知后覺“哇”了聲。
駕駛座上的男人偏過頭看他。
林箏高興一秒就關了窗戶,愁眉苦臉:“這可怎麼辦?”說著又發現腿上多了條毛毯,不知道什麼時候蓋上來的……
他瞥韓霽山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毛毯往上拽了下。
韓霽山說:“只能走國道。”
“哦,”他低頭打開手機查路線,皺眉,“好多山路。”
韓霽山看著前面沒說話。
前面的車漸漸開始走了,韓霽山跟在后面駛離,改了方向。
林箏來回看手機上的路段,又盯著路道兩邊厚厚的白雪,總覺得不安。
車開了五分鐘,他正醞釀著要說話,忽然,耳里傳來韓霽山的聲音:“你著急回去?”
林箏快速搖頭:“不著急,其實我明天上午也沒什麼課,天氣惡劣,這種路段也不好開,我覺得很不安全……”
男人薄唇抿了下,頷首:“我也這麼認為。”
林箏一愣,嘿嘿笑了下。
韓霽山:“附近有個酒店,我們可以先在那里歇腳。”
林箏點頭:“好。”
幾分鐘后,到了目的地。
酒店外停了不少車,惡劣天氣加上封路,過來了不少人。
倒車的時候,外面雪還是很大。
林箏收拾了下自己的物品,擦手的時候,一側的男人欠身,目光下視,湊近約莫兩秒,替他解開安全帶。
他有些傻眼,剛想說“不用”,又覺得晚了,肉嘟嘟的嘴巴微張著,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男人神色如常,單手解了自己的安全帶,拿來大衣穿上,整理領口時,手指似乎碰到了什麼,倏地滯住。
林箏隔著后視鏡偷瞄,只看到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指彎曲著,似乎抵著一塊銀色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