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寧確實有話想說。
黑暗讓他的思緒慢慢沉淀下來,惦念的人近在咫尺,能輕而易舉感知到對方的存在,這樣的認知就讓他很安心。
安安靜靜的沒有什麼聲響,也不會覺得尷尬和無所適從。
半晌,他才出聲打破了這樣安然的靜謐,道:“之前我想過一個問題,一直沒問你,覺得真問出來了就是明知故問,但是……今天我還是挺想問問你的。”
“在我面前不用有顧及,想問什麼?”
“就是……”祁寧緩了口氣,道,“你是不是上輩子就對我有感情?我說的是親人和朋友之外的那種。”
到了今天,徐應欽沒有多思慮,坦然道:“沒錯,確實是從前世開始就有那方面感情。”
祁寧盯著天花板上吊頂的模糊輪廓,皺起了眉,心里突然就很不好受,“但是說實話我沒怎麼感覺到,也不知道是我對感情太遲鈍,還是你掩飾的也太好了,或者兩方面都有……”
他仔細回想了前世,他自己完全沒那根弦,徐應欽又確實克制而內斂,對他有親人和朋友的關心、照顧,卻沒有其他越界的行為。
有些感情到了深處很難壓抑,可對方卻全都忍耐了下來。
只是想想他都覺得難受,被攥住了脖子呼吸不上來的那種難受。
徐應欽微嘆了口氣,道:“一早我就知道你想要什麼,你志在江山社稷,想要天下太平,想要百姓安居樂業,唯一沒有想的是自己。
“我不希望成為你的負擔和拖累,而是想成為你的助力和依靠。
“有些事情你沒有想,沒有心思去關注,我自然不會挑明了讓你分心、苦惱,也沒打算挑明了做什麼,那是我的選擇,跟你沒關系,不用覺得內疚。
”
祁寧離開京城前往邊疆前他沒說,是因為朝局與邊疆皆是動蕩、時機不合適;后來對方當了皇帝他還是沒說,是對方一門心思撲在政事上,無暇他顧。
根本就沒開竅的傾向,也根本沒有這方面想法。
他不是沒有想過等一切安穩下來,等新政落實了見到成效,等祁寧能稍微松緩一些……他可能還有機會說,只是對方的身體等不及了。
面對走到生命最后一刻依舊在為江山社稷籌謀打算的人,他不忍心說。
沒必要說出來了。
不過徒增他所珍視之人的煩惱,讓對方走的不安心,這不是他的本意,何必再說呢。
聽徐應欽說完這段話,祁寧沉默了大半天。
他前世對感情確實懵懂,可以說從來沒有考慮過,就沒有這方面的意識,更別說去意識到其他人對他的感情了。
直白些說,徐應欽了解他,所以什麼都沒說,可對方正是用這份沉默的妥協成就了他。
可壓抑一份感情會有多難?
他沒有體會過,但想想就知道不會好受。
他翻過身稍微靠近徐應欽,輕聲道:“你想要什麼沒有啊,卻因為這樣……就壓抑自己那麼多年,值得嗎?”
徐應欽偏過頭看了祁寧一眼,又轉移開視線望向上方,不想給對方帶來什麼壓力。
他的聲音里帶上了一點追憶往昔的感嘆,“還記得所謂的丞相夫人嗎?”
祁寧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徐應欽說這個事兒干嘛,悶悶地應了聲,“當然記得,還是我下的賜婚旨意。”
那才是真的聯姻,為了平衡各方勢力才將一位擁君大臣的嫡女指給了權臣為正妻,那位嫡女對他們面不合心合的情況很清楚,是自愿的。
不只是丞相夫人,還有亂七八糟人送的歌伎小妾等等,作為權勢熏天的權臣,對方沒有不收下的道理,而那些人里可混雜著各方的耳目。
他的處境艱難,徐應欽一樣沒好到哪兒去,就是回到了府里都不能真正放松。
徐應欽的嗓音輕緩,帶著安撫的意味,“其他歌伎舞女和妾室都妥當安置了,這你知道,絕大多數我一面都沒見過,他們也都不會亂說,或者說知道什麼能往外傳,什麼不能傳。
“至于那位所謂的夫人,我跟她從未同過房,她自己也不愿意,答應做聯姻的棋子對她而言反倒是解脫,算是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自由。
“臥房與書房有密道連接,多年來書房才是我的臥房。
“她心思細敏,對我的想法多少有覺察,曾經問過跟你現在一樣的問題,問我值得嗎,猜猜看我是怎麼回答她的?”
祁寧知道徐應欽十成十會說值得,可他開不了口。
沉默在房間里流淌,最終被徐應欽的一聲輕笑打斷,“答案不言而喻,自然是值得的,你想要的一切我都會盡己所能去幫你達成,只要你得償所愿,我做的一切就值得。
“有件事你沒問,你可能也不會問,但我想告訴你,我從來沒碰過旁的人,除了你,別人對我來說無非是有用和沒用的區別。”
這話給祁寧說得直接愣住了,好大一會兒才磕磕絆絆地開口,“我是身體不好,你……”
“人和人情況不同,有些人的感情依托□□,可有些人的情.欲源自于感情,我這麼說……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