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修明沒有告訴她嗎?怎麼瞞得住呢?
交警隊沒什麼人,房間里很安靜,大概等了半個小時左右,外面突然傳來匆匆的腳步聲,蕭立陽循著聲音望向門口,一顆心提到嗓子眼。
入目是身著灰色西裝的瘦高背影,正側著身子收傘。
“修……”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那人轉過身沖坐在對面的席冰道歉。
不是修明。
*
與此同時,遠在大洋彼岸的人正一點點潛入深海。
修明全身只穿著黑色潛水衣,是最危險的無氧潛水。自從醫生給出了戶外運動的建議后,他嘗試過了所有極限運動,沒錯,醫生說運動,他自己選擇了極限。
趙相言一開始嚇得半死,跳傘什麼的就不說了,無氧潛水他是真沒法陪著,他不會游泳,怕水怕得要死。修明每次上岸都比前一次更晚,用他自己的話說:無氧潛水就是要不斷挑戰深度和時長啊。趙相言對此深表懷疑但又管不著,誰讓他是個旱鴨子呢。
不過好在修明答應在正規淺水區域有教練看著的情況下才這麼做,不然趙相言絕對打電話跟席冰告狀。
陽光熱辣,海浪沖刷沙灘的聲音仿佛讓時間都變慢。趙相言在沙灘上曬得快要睡著,上方忽然投下一片陰影,幾滴水落在他的臉上,他取下墨鏡,看到修明甩了甩頭,走開時扔下兩個字:“走了。”
“哎,阿姨沒事兒吧?”趙相言舉著啤酒灌了一口,以為修明是擔心他媽媽出車禍,才在這種時候跑來潛水,他們明天還有課。
“說是沒什麼事,為了躲人車擦路邊了,速度也不快。
”
“誰這麼不長眼,往車頭上沖啊。”趙相言隨口吐槽了一句,接著臉色晴轉陰,修明倒是沒什麼表情地看著不遠處,任寧遠在環島公路上沖他們招手。
事到如今,無論是任寧遠還是趙相言,誰也猜不透修明心里在想什麼,他看起來已經與常人無異,不再動不動陷入抑郁或者自殘,按時吃飯吃藥,在學校也一切順利,成績依然優異,與人相處也如從前一樣和氣。
除了有一次,任寧遠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午飯的時候把手機落在了桌上,屏幕亮著,正好是蕭立陽渾身是傷赤裸著躺在地上的那張。修明一眼就看到了,趙相言見他盯著屏幕不作聲,拿起手機一看心想要完,大氣都不敢出,結果修明從他手里抽回手機又看了一會,接著點了刪除,放下手機走了。
趙相言觀察了他整整三天,也沒見修明有什麼異常的舉動。任寧遠被刪了照片,當然不敢主動提起,但如果他是故意的,那他自然也有了答案,蕭立陽不再是能刺激到修明的人了。
這之后趙相言旁敲側擊地問了一句:“準備什麼時候回國?”
修明擺弄著手里的魔方,只用了幾十秒就轉好色塊,回答他:“再看吧。”
時過境遷,趙相言心想再過幾年指不定是另一種答案呢,便沒再多問。
*
見蕭立陽盯著來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席冰終于冷冷地諷刺:“你該不會以為來的是修明吧?”席冰多多少少有點故意,但畢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跟這個人再有什麼瓜葛,多說無益。
被戳中了心事,蕭立陽也不見尷尬,他已經被莫大的失望籠罩,再也提不起任何其他心思了。
這之后他機械地配合對方辦完了所有手續,直到所有人都走光,他才回神看著手里的賠償協議書,右下角簽著他的名字,上面一點寫著不算少的金額。
他又多了一筆債。
“喵——”
懷里的罪魁禍首扭動了一下,蕭立陽分神看它,發現平常不怎麼讓人抱的家伙這會尤其乖順。他忽然想到什麼,在小樣兒身上一番摸查,果然看到后腿劃了很長的一道口子,毛上的血跡被雨水沖掉了,所以他沒能第一時間注意到。
愧疚和挫敗感爬上心頭,蕭立陽覺得一切都糟透了,回想剛才自己居然還期待在這種時候能見到修明,簡直可笑,席冰對他的態度再怎麼不明說,厭惡肯定是有的,怎麼可能讓修明過來呢?
他收起滿腔的酸澀,把貓揣進懷里用衣服裹好,又給厲柔打了個電話,然后拉起帽子埋頭沖進了雨里。
厲柔見到他時被他狼狽的模樣嚇了一跳,一邊接過小樣兒一邊安慰:“你別擔心,小樣兒精神還不錯,應該就是皮外傷,你先去擦把臉,那邊寵物浴室有干凈的毛巾。
厲柔是半夜被他一個電話薅起來的,要說這當中沒有私心,蕭立陽就算遲鈍也知道不可能,但是小樣兒的狀況不容耽擱,他顧不上這段時間的保持距離,有什麼事以后再說。
“你現在這樣不行。”
小樣兒已經在麻醉中睡了過去,厲柔替它處理完傷口,回到大廳見蕭立陽垂頭喪氣坐在那。
如果是平常,蕭立陽指定蹲守在小樣旁邊,今天把她著急忙慌叫起來,現在卻又看不出有多在意,想必心里的事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