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際之中滑過了這麼多人的影像,梁頌年才后知后覺,他似乎從沒有和人親近過。
也就是說,林見星應該是第一個和他靠得這麼近的人。
——除卻那個趁他剛回國沒找到合適的地方居住的那天,扔下五十塊錢就嫖了他一晚上的人。
梁頌年一想到那五十塊錢,神色就微微沉了下來。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尋找著那個人。
只是,這件事情說出去實在有些丟臉,他沒讓別人代勞,而是親歷親為的一點點找那天晚上的蛛絲馬跡。
線索龐雜,他只有一個人,尋找得慢也是常事。
于是,這些天還是沒有得到什麼結果。
要是等到他找到那個不知死活的人,他就完蛋了。
*
梁頌年離開之后,偌大的別墅之中,就只剩下了林見星一個人。
他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的——梁頌年說,他摔到腳,如果不能自己換衣服的話,就只配穿昨天的衣服。
林見星有潔癖,也許是心理作用,今天還出門了一趟,他總覺得自己身上很臟。
他嘗試性的從沙發上站起身,單腳落在地面上,沒有拄著拐杖。
要上樓拿換洗衣服的,要上樓梯,拄著拐杖太難了。
早知道他就選一樓的客房了,雖然沒有大床房睡得舒服,但是至少不用這樣蹦蹦跳跳地走了。
林見星嘆了口氣,很小心地挪動,輕輕的跳上一節臺階,再往上跳一節。
好在,梁頌年的臥室就在距離樓梯口不遠的地方,林見星推開門,那股熟悉的氣息就冷冽的擁抱過來,仿佛讓人置身于漫天飄雪的北國,陷入了雪的懷抱之中。
清冷又溫和的木質香,似乎能夠包容含納一切。
林見星眼睫忽閃,吊著那只受傷了的腳,慢慢的蹦跶到梁頌年的衣柜旁,“唰啦”一下拉開衣柜。
與他想象的一樣,梁頌年簡直是個無聊至極的家伙。
衣柜之中的休閑裝很少,大多都是工作穿的正式服裝,冷漠又嚴肅,一股子冰冷的商業精英味兒。
梁頌年回國不久,很多衣服都是小助理給他添置的。
但是梁頌年應當是不太喜歡,那些掛在衣柜之中的、已經熨燙好的衣服,還是全新的,沒有被人穿過。
他翻翻找找,終于在側邊的柜子里找出了一件和上一次梁頌年給他的那件款式差不多的襯衫。
林見星又隨便挑了條看上去比較新的褲子,拆走了全新的內衣褲,一蹦一跳的走進了浴室。
腿傷特別麻煩,林見星掙扎了很久,才勉強把衣服脫掉。他本著愛護環境的職業操守,把那些衣服扔進臟衣籃之中,扭開了花灑。
這一次,他可沒喝酒,應該沒什麼事兒吧?
要是他再一次摔跤,估計要被梁頌年那家伙嘲笑一整周。
林見星下定決心,動作緩慢又細致,主打的就是一個耐心謹慎。
等他穿好從梁頌年處搜刮來的衣服,再走出浴室的時候,已經足足過了快一個小時。
他走出臥室的時候,樓下便傳來一陣響動。
大門被推開,清新潮濕的風從門外吹來,樹葉響聲簌簌,夾雜著點點雨聲。
林見星趴在欄桿上,那只受傷的腳虛虛地搭在鐵藝欄上,目光下落,斜斜地俯視著他。
梁頌年似有所感,微微抬眸,對上那雙漂亮的眼睛。
他今天穿著一件深色的大衣,雨點打在身上,帶著一道亮晶晶的水痕。梁頌年不說話的時候,氣質永遠是冷冷淡淡的,帶著一股濃厚的生人勿進的氣息。
只是,他的右手還拎著一個小紙袋子,上面寫著“城南老店綠豆餅”幾個字樣,平白無故的把他身上那股子冷淡氣息削弱不少。
林見星見他買到了自己想要的,眼睛都笑得彎起來,招了招手:“買到啦!梁總太棒了!”
梁頌年抿唇,刻意錯過這個話題:“你洗澡了?”
林見星點點頭,扯了扯自己身上那件略大的襯衫衣角:“直接拿的你的,梁總,我可以穿嗎?”
梁頌年:“……你穿都穿了,還來問我。”
林見星找到了自己的拐杖,慢慢的蹦著下來,攏著他的手臂,輕輕搖晃著。
那雙眼睛微微抬起,帶著亮晶晶的色彩:“我就知道梁總不會和我多計較的啦!”
林見星嗅到了紙袋里綠豆餅的香味,桃花眼微微斂起,眼尾上挑著,笑得像一只油光水滑的狐貍,帶著一點兒嬌縱意味:“給我帶的嗎?”
梁頌年暗笑他明知故問,卻還是把紙袋子遞給他:“給笨蛋帶的。”
林見星不理他,抱著那只小紙袋,一蹦一跳的跳到沙發邊坐下。
綠豆餅香甜軟糯,還冒著熱氣。
林見星決定大度的原諒他了。
梁頌年給自己沖了一杯咖啡,那只熟悉的寬口波浪咖啡杯靠在唇邊,像是想起了什麼,他又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從我的主臥搬出去?”
昨天那是不得已而為之。林見星喝得醉醺醺的,還摔到了腳,一時半會兒也不好挪動。
林見星眨了眨眼:“等我搬走吧。”
梁頌年揚眉:“你住客房。我今天找人把客房布置了一下,可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