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了抹額頭上不存在的汗,掏出另一塊傳訊石來,看到刻字亮起才說話:“靄雨?殷辭是和你在一起嗎?”
“干,祖宗你終于有音兒了!老子,艸——”不等容不念說話,那頭先傳來了一道刺耳的利聲,“魔族來了,什麼都別問,趕緊回來!”
容不念聽著這道聲音,一顆心似乎也被順著劃成了兩半,一半跨了出來,另一半直直地沉在了魔域里。來時布置好的尋路石都起不了作用,他也不知道自己一路上時怎麼回去的,魔族是怎麼來的,來了多少人,九黎到底有什麼打算,這些他都來不及想了,他只知道收了劍,千機還是在振,振得他整顆心都落不了地。
他回去的時候,還是晚了一步。
魔族來的只是一小隊魔兵,可他們卻傷亡慘重。
因為最晚進門,總是被騙去守山門的小師弟坐在大門口,胸前那桿長槍把他和大門釘在了一起,手上還拿著一個被澆滅的信號筒,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報信,身體和頭被張成一個可怖的角度。
他臉上的血已經凝固了,猛地一看像張怒目的臉譜。
“小、小師弟……”
“容不念!”容不念的手停在半空,想要往前的動作被突來的聲音打斷,靄雨披頭散發地站在門口:“快來!掌門見你!”
第166章 無量劫
縱使靄雨急得連話都說不清,他倆趕到后山的時候喉嚨被風灌得生疼,可容不念紀就是覺得自己又來晚了一步。
老道士沒了往日的道骨仙風,像個剛下地插秧回來的老農,半岔坐在地上喘粗氣,血水滴滴答答地順著劍身往下流。
殷辭低著頭跪在一邊,抬頭看他的時候眼里包著淚,眼神只亮了一瞬。
容不念已經不知多久沒見過殷辭這副灰頭土臉的樣子了。他站在門口不肯往前,嚅囁著開口:“師…尊……”
清虛道長迎光瞇了瞇眼睛,隨口把咳出的血沫抹到了衣擺上:“是不念回來了啊……”
“是,是我,”除了中氣不太足,老道士說話和平日里沒什麼分別,可說來也怪,不管他這一路上趕回來有如何的心急如焚,如何的擔憂,那些積壓在心口的情緒都在此刻輕飄飄地跟著一口氣吐了出去,容不念只覺得鼻子有點酸,“你們還好嗎?”
說起這個,靄雨猶如一個成精的炮仗:“好個屁!提起來我就來氣!魔族這幫龜孫兒,干他祖爺——”
清虛道長擺擺手,止住了他的抱怨,依舊笑瞇瞇的:“再好也是一個糟老頭子啦,還能活多久呢?”
清虛道長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這讓容不念更慌張了,他扭頭去看殷辭和靄雨,卻只看到了兩個黑黝黝的頭頂。
不知道這個糟老頭子之前和他們串好了什麼詞,現在兩個人比乖巧的像是剛進門的小弟子,低著頭一言不發。
“那……其他的師兄弟呢……”
靄雨悄悄看了眼清虛道長,才開口道:“都在,但是護山大陣用不了這麼多人,來了也是占地兒,掌門還得分心照顧他們,沒清醒的都在藥王殿躺著,所幸,還是有幾個沒沾染的,以防萬一,在、在門口守著呢。”
容不念猛地轉身,仿佛一刻也不想多留:“那我去給他們送解藥。”
“等一等——”
他沒有回頭,聲音有些不自覺的顫:“師尊你才是等一等,給他們送解藥是多大的事兒,你想我了也也得等等再說吧,我——”
清虛道長沖他招招手:“不念啊,你過來。”
“我不,”容不念梗著脖子不肯往前,不知道是在和誰較勁,“自打我學會御劍之后,你這麼和和氣氣地叫我就沒好事!要說就現在說,說完了我還趕著去當救世主送解藥呢。”
“你能這麼想也不錯,以后我這把老骨頭不跟在你旁邊嘮叨了,不念,自己說的話也要記得啊,”這話不知道那里招了笑,清虛聽著聽著就開始笑,笑得胡子和眉毛一起抖,抖著抖著就有溢出一口血。
容不念嘴上說著趕時間,撲得卻比誰都快:“師尊!”
清虛擺擺手拒絕他的攙扶,自己坐直了:“不用,內傷反噬而已,倒——”
“什麼而已!你傷的多嚴重以為我不知道嗎,要不你怎麼會自己跑來守陣眼?!一識字就讓我看的陣譜,閉著眼睛我都能打開它!不讓他們來只能是你怕自己連這一輪魔族都撐不下去,擔心帶著他們來送死!”
“不念——”
“別叫我!你總是這樣,什麼都不告訴我,什麼都讓我再等等再等等,不管什麼時候都是有后路!師兄也是,有什麼事情都是先自己扛,一有事情你倆就想著把我摘出去,還說是為了保護我!去北邊也是,之前的生何歡也是!是,我是安全了,可你想沒想過我回來看到你和我師兄那個樣子,我差點被你們嚇死!我、我……”容不念忽然吸了吸鼻子,委屈得像個沒得到夸獎的小孩子,“我帶回解藥了,你能不能再、再等等我啊……”
老道士習慣了小徒弟跟他崩棱子,帶傷被兇了一頓也照樣還是好脾氣,耐心地看著他的小徒弟從怒氣沖沖滿腹牢騷到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