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又說回來,靄雨現在的表現可不像是他自己說的那樣對小狐貍恨之入骨,但看靄雨這樣子,估計自己也是個剪不清理還亂的糊涂蛋,容不念跟著嘆了口氣。
就在他正盤算著自己要不要也和殷辭學個藝,以后回去好應付師尊師兄的時候,忽然聽到靄雨說,“所以你們才要將計就計,去禁林找不死古樹?”
“不死樹?”靄雨扭頭看向容不念,“不念,小、靄云這是什麼意思??”
“嘶——”容不念挑挑眉,問,“你怎麼知道?”
找不死樹這事兒是他和殷辭接到消息后才商量出來的,按理說天知地知,他知殷辭知,連剛醒來沒多久的靄雨都不知道,卻被消失了這麼久的靄云一語道破。
“番石榴的人都已經撤了,你們大可不必這麼著急,休整一下再出發也可以。”
“……”
不待他發問,靄云又填了一把火:“這麼久了,番石榴背后是誰,你當真猜不出來?”
容不念:“這個倒是有猜測,就是猜不出來你來這兒是干嘛的。”
“來攔你們啊。”
靄雨掙扎又有些喘:“這又是九黎給你的任務?”
“……是。”
她站得筆直,看不清臉上神色,唯余一節脖頸隱在黑紗中若隱若現,殷辭不期然想到了那日領兵上山的靄云,不解道:“靄云姐姐,難道為了復仇,你情愿給魔族賣命,對同族刀劍相向?”
這一句有疑問,但試探更多,可靄云對此毫無反應,仿佛真是此處盡忠職守的守衛。
“靄云,我們現在算是一刀兩斷了嗎?”靄雨忽然開口問道。
“……”
眼見靄云就要開口,殷辭看了看兩人,急道:“靄雨哥,別說氣話!”
“不是氣話,”說這些話似乎已經廢了靄雨太多力氣, 他此時像一朵黃昏時分萎靡的花葉,“阿云……我只是覺得我們不合適。”
“什麼?”靄云恍惚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容不念一胳膊肘戳到靄雨身上:“大雨你瞎說什麼?!”
于是靄雨又重復了一遍:“我說,這不全是氣話。”
“所以你真的這樣想?”靄云微微騙了下頭,似乎有點不相信自己聽到的。
靄雨應道:“是。”
“怎麼可能呢?”靄云踉蹌了一下,喃喃道,“不是這樣的,當時、當時是他們和我說生何歡只是療傷藥,而且這是天玄的,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我、呃啊——。”
靄云抱著頭,忽然痛呼出聲。
“靄云,別再玩這些小把戲了,”先賴賬再裝可憐,之前靄云只要做了虧心事,就會用這招,靄雨看著她,神情似有觸動,最后還是妥協般開口,“我起初確實是這樣以為的,但后來北上時我發現那些幫助都出現的太過恰好,不能不多想,而且后來不念和殷辭也勸說過我,并不是十分難琢的事,只要靜下心來想一想,自然能明白,可這些都不是原因。”
“阿云,這麼久了,不論做什麼事情,你總是有你的理由,我總是不懂你那些古靈精怪的想法,可那時候我就像啊,反正時間還長,不管是做人還是做妖,我總能學會,可是……”他頓了一下,直勾勾地盯著靄云,想要從中窺見她的面容,可只是徒勞,片刻后,他微微嘆了口氣,“快一千年了,我還是不懂你,你可以為了復仇輕而易舉地就拋下我選擇魔族,好像我從來不在你的考慮范圍之內,后來的事情雖然不在你的預料之內,我也知道你是想保全我,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只有你了,比起被魔族折磨或是殺掉,我更愿意同你在一處,可你好像從來都不需要我,”靄雨輕輕地吸氣,聲音中似有委屈,“你放心,靈契我會解,不過得再等等,你放我們去找不死樹吧,等我靈力恢復一點,阿云,我放過你,你也放過我,好不好?”
“這是真心話?”
林間樹葉簌簌而動,靄云一身黑衣靜立其中,景色美得像一幅畫。
他看著靄云,目光竟然稱得上溫柔:“是。”
“那好。”靄云輕聲說道。
“靄云姐——”
“哎哎哎,小云……”
此時最尷尬的是他們這兩個局外人,容不念和殷辭的聲音一起斷在嗓子眼兒里,一個低著頭數螞蟻,一個摸鼻子,就是不往當中看。
“我們走吧,多謝。”最后還是靄雨發了話,最后一句是對靄云說的。
“等一下——”
三個人一起回頭看去。
容不念和殷辭本來就有私心,恨不得一步勻成三步走,一聽見靄云說話停得比誰都快。
“既然這樣,我幫你們,”她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連語氣都輕快不少,“沒有魔族帶路,你們恐怕見不到古樹。”
靄雨臉色一變:“什麼意思?”
靄云輕飄飄道:“就是字面意思,不死古樹算得上半個魔——”
“我是說你什麼時候成了魔族?!”
靄云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早就是了,看來仙君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啊。”
“是不是因為我?阿云你——”
“我要用魔族的身份和東西,當然也得交出點什麼啦,魔族精得很,從不做虧本買賣,靄雨仙君應該清楚呀,”她望著靄雨笑,發髻上的釵環叮當作響,“別多想,就當是作為你解契的謝禮,如何?”
靄雨定定地看了她很久,隨即閉上眼睛無奈道:“隨你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