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時候的容不念覺得只有這些才真真正正是他自己擁有的,所以格外珍惜。
第99章 前塵事
當年他被清虛帶回山上時年齡很小,那份讓人羨慕的天資也并未顯露,旁人都不解為何他獨得掌門青眼,由此猜測嫉恨,雖然他那個時候心智并非稚童,但無靈力傍身,在這樣的環境下也難免氣悶。那段時間里,整座千機山還能心平氣和與他說話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整天不見蹤影的清虛道人,一個就是比他大不了多少的云棲鶴,前者神龍見首不見尾,不過就算是見了,清虛道長心懷蒼生,也很難為這種年輕人間的小心機分心,只有師兄會在他不高興的時候安慰他。
容不念不清楚妖族的年齡,但他自覺比云棲鶴大了不少,受到冷待反倒常常反過來安慰他,平時拿云棲鶴管教自己的話當耳旁風更是常事。
他真正把云棲鶴當做師兄看待是在那次被師兄弟騙下山做任務之后。
來找容不念的師兄話說得好聽,東西也備得齊全,甚至還想到要帶青松長老的信物,結果就是看起來這麼靠譜的同門師弟半路御劍回了山,把他一個人留在山下面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要不是云棲鶴去找他沒找到人,估計容不念還得且在外面晃蕩幾天才能被找回去。
本來他以為容不念就是貪玩,為了躲課業不知道又藏到哪里去了,直到晚上還沒見著容不念的人影這才慌了神,一路火急火燎找下山,看見了杵在夜市餛飩攤上洗碗的容不念。
華燈初上,周圍都是談婚論嫁的,稍微黑一點的角落里傳出來的聲音更是讓人臉紅心跳,容不念這個容貌姣好的半大少年顯得格格不入。
云棲鶴一度以為是看起來老實巴交的餛飩大媽拐賣了他,險些連人帶攤一起帶上千機山,還是容不念把臉色鐵青的師兄給攔了下來,嬉皮笑臉地抱著他的大腿說自己是純自愿在這兒給人家打工換吃食的。
云棲鶴這才作罷。
回去之后師兄又借著討教法術把那幾個人收拾了一頓這都是后話。
他師兄為數不多幾次動了真怒都和他有關,可容不念卻一直嘻嘻哈哈的,沒個正形,可見這人向來就是個沒心沒肺的性格,別說是被關在山門外邊了,就算扔到十萬八千里之外,只要給口西北風就餓不死,是個給點陽光就燦爛的貨色。
其實這都沒什麼,真正讓容不念不忿的是回山之后那幾個人商量好把責任一退六二五,咬定是容不念貪玩才讓他們帶著他下山,下山之后就跑得不見蹤影,他們怕出事這才急忙回來搬救兵。
既然是人丟了,那回來了大半天也不見他們搬救兵,鬧到懲戒堂才想起來要搬救兵了?
這說辭簡直是漏洞百出,只恨那時候容不念還沒有隨身帶留影石的習慣,清虛道長閉關,他們碰上的偏偏是整座山頭上最護短最霸道的玄靈子。
犯事兒的是輕罰,被折騰的反而被狠罰了一頓,簡直讓人懷疑他在公報私仇。
云棲鶴捂嘴的速度不夠快,容不念當場便罵出來:“呸,放屁!”
因為這一句,玄靈子多關了他三天禁閉。
天玄的禁閉不是幾大派里最刁難人的,但是難熬,結界里方寸大小的地方,遍布樹木,進去了也有四季流轉,斗轉星移,一天過得活像百八十年,就這麼來一遭,人出來以后基本上就沒什麼俗世的欲望了,心平氣和的連只蚊子都懶得打。
他們有幸見過一位被師尊送進去改造了三年的大妖,眼神呆滯行動緩慢,看模樣跟癡呆也差不了多少了。
估計是怕師弟出來以后變成傻子,容不念被送進去的第一天云棲鶴來了七八回,結界都差點兒給他盯出兩個洞來,硬是給他帶了兩次飯,喂了三回零嘴才悻悻地回了居所。
容不念以為這就是極限了,沒想到第二天晚上他半夜過來直接把結界打開了。
私開結界這事兒和私自下山可不是一個量級的了。
容不念也沒想到自己這位師兄膽子這麼大,差點兒以為云棲鶴在夢游:“師兄你這是把玄靈子的結界打開了?”
“嗯,”云棲鶴誤解了他的意思,以為他是在擔心自己,于是輕聲解釋道,“不用擔心,我修風術,只是稍微改一會,他不會知道的……我怕你悶,帶你出來散散心。”
容不念眼睛亮起來:“那咱們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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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棲鶴帶他飛到了千機山上空。
天鶴一族,御風于他而言是本能,那時容不念還不會御劍,只是蹭過師兄和師尊的,就覺得御劍隨心而動,是天底下頂好的法術。可他現在躺在師兄背上卻覺得這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感受——這是他自從來到這里從來沒有過的自由。
御劍需要人馭風,可真正飛起來才能感覺到風隨心而動到底是是什麼樣子,身下是綿延不斷的山川江流,耳旁是呼嘯而過的風,伸手一觸就是深色的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