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聶相那一身武藝根本不是靠著家族傳承來的,而是從千軍萬馬里滾出來的,她手中那柄折花劍也是實實在在砍過旗,見過血的。
就是這麼把人掰成兩瓣的用,硬生生磨出一個全新的天蒼來。
等到內亂外患都平息下來,他們等來卻是那封萬民請愿書——天蒼境內安居樂業的人不會樂意見到自己的丞相是個用蠱控藥的妖女,大把大把的人睡不著覺。
這是萬民書,倘若天蒼帝置之不理,別說是臣民,聶相的同僚就要第一個跳出來不答應。
那個時候聶喚喝的酩酊大醉,她已經很久沒哭過了,即便喝醉了也只是看著看著他,連眼神都與平時擦拭兵刃一般無二:“他們要我殺了你,哦,也不對,是要……燒掉你……因為他們怕我也用一樣的辦法控制他們,哈哈哈你說好不好笑……”
她站在歪歪斜斜地站在竹林里,眼神迷離,腳下堆了幾個空酒壇,“云意”不說話,一雙眸子乖順地望著她,一如既往。
“云……”后邊的字被她含糊吞掉,“在你心里,可曾有一次覺得聶喚很好嗎?”
云墨有心抱一下她,可腳下卻像是生了根,也說不出那句:我去。
我是藥人,我不怕疼,讓我去吧。
不待他回答,聶喚搶先道:“可能有吧,不過不重要了……”
一邊的藥人咿咿呀呀的叫起來,聶喚終于開口問道:“你想說什麼?”
他深深地看了聶喚一眼,低頭去抓她的手。
“我心悅你。”他寫得費力,一筆一劃都是認真。
聶喚渾身猛地一顫,“我知道,可我不信。”
女子黑發墨衣,抱著自己的佩劍靠在一根手腕粗細的竹子旁,“除了它,我誰都不信,我不敢信了。
”
她神情冷淡,藥人卻一反常態抓著她的手不放,不停在手掌上描畫。
“回家。”
“回家?”聶喚愣愣的看著手心,半晌后似笑非笑地反問,“我哪里還有家啊?”
“回家。”
藥人控制自己的身體已經廢了不少氣力,現在已經寫不出更多,他似乎也瘋魔了,翻來覆去都是這兩個字。
回家,回家,回家……
“我帶你回家,”第五遍之后,聶喚猛攥住他的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的手涼得厲害,還微微發著抖,“你叫我一聲阿喚好不好。”
是阿喚,不是聶喚,不是那個鐵血手腕的權臣,也不是那個被人視若珍寶的女孩子聶琳瑯,叫我阿喚。
可藥人是說不出話的。
沉默了半晌之后,聶喚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可笑,酒順著脖頸流入衣領,她苦笑道:“是我為難你了,云意,你終究不是他……你放心,我只有你了,不會讓他們對你用火刑的,”她說得落寞,以至于云墨有一瞬間懷疑自己面前的是不是那個一貫冷血冷情的小聶相,而下一句,打碎了他所有幻想,“就算你真的被挫骨揚灰,我答應你,會把你帶回……寨的。”
聶喚也變成了膽小鬼,到最后連云家寨三個字都不敢說出口,其實無需多言,云墨也能從冷淡的神色里讀出她的意思。
第二天相府里就少了一個叫云意的藥人,街頭被處決的敵國派去相府的細作。
天蒼帝到底對自投羅網的藥人留了情面,沒用火把他燒成一團灰燼,只是吩咐將他釘在刑架上三日后處刑。
三天,足夠手腳通天的小丞相把人換下來。
可疼也是真的。
疼啊,是真的很疼。即便藥人痛感微弱,他也能時不時感覺到四肢處的痛意,像是四根牢牢纏繞住心臟的絲線,每動一下都是鉆心刻骨,那樣綿長無盡的疼痛足以逼瘋一個正常人。
噬心蠱在小姑娘的身體里待了這麼久,會不會更疼。
他在刑架上動彈不得,心里卻在想:阿喚,你之前是不是也是這樣疼?
作者有話說:
云墨和聶喚都屬于裝聾作啞,古早霸道總裁追妻劇本拿反了那種的~
鵝鵝鵝鵝鵝鵝
第93章 眾生相
替死鬼找到了,牢中的獄卒打點好了,營救也定在了絕對不會出錯的日子,她沒料到的是行刑之前云墨藏下的毒藥,云墨這一去,她就再也沒能找回當初那個少年。
“所以……那些陣法是為了復活他?”他看著聶喚嘴角掛著的苦笑,聲音也不自覺低下來。
“是,那時候聶琳瑯找到了我,說要帶走他,可我怕他這一去就真的…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所以你沒有答應,就一直這樣留著他?可時間這麼久,以平常手段只怕很難吧。”
話一出口,容不念就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陣法她都做得出來,保存區區一具肉身也不是什麼難事。
聶喚并不避諱,只是聲音苦澀:“確實很難,容仙長性子跳脫,一定是沒見過至親至愛離自己而去,又或者是修為深厚,道法領悟的通透,不在意這些凡塵情愛,可……對我而言,最難過的不是醫師告訴我他服毒一事,也不是聶琳瑯要將他制成藥人,而是,”她眼中似有淚光,“他當時就躺在那里,明明還有呼吸,身體卻因為長年累月臥床開始腐爛,而我、我根本找不到救他的辦法,我知道那些復活陣法時禁術,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對,為了救一個人,害了那麼多無辜的人,可是……我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