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她進云家寨唯一答應過的就是此生定不會殘害同族,就算現在教書先生的兒子已經面目全非,經過聶琳瑯的指認,眾人也能把他的身份猜得七七八八。
這實在算不得什麼光彩事,房門被最后面的人關得嚴嚴實實,光線一時昏暗下來。
“你在……”最后走出來的是云墨,青年身姿挺直欣長,垂著手從人群后走出,他明明站在那里,卻讓人覺得游離在人群之外,顯得孤單寂寥,“干什麼。”
“云墨,你……”聶喚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你什麼,你聽我解釋,還是你不要相信聶琳瑯的一面之詞。
屋里的藥人是真,周圍聚了十幾個云家人,這就是鐵證,更何況脅迫也罷,同謀也罷,藥人的事是她親自答應了的,辯無可辯。
“你忘了進寨的時候說過什麼了嗎?”
“我沒有。”
“所以你是真的……從頭至尾,都沒有想過要長長久久的留在這里。”
云墨這句話歪了下頭,似乎是想要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麼,可惜聶喚神情比一邊的藥人還要木然。
“也是,”云墨自嘲的笑了聲,“我算什麼……”
“沒有,我……”
我想過的,我是真的想過要在這里生活下去的……聶喚藏在藥人身后的手指微動,和藥人換血后身體的麻痹感還在,她尚不能行動自如。
“你要想離開,大可不必選這個法子,”他似對聶喚厭惡至極,不愿再多看一眼,“他不過是個之前為難過你的山盜,你這樣太過心狠手辣,我們云家向善不殺生,你……”他頓了一下,之后的聲音里難掩晦澀,“你今日就自行離去吧。
”
“阿云……”
他身后的云家人一陣騷動,片刻后又歸于平靜,大概覺得這個方法是目前最合適的:
事情早不出晚不出,偏偏精通蠱術的圣女大人來了聶喚手里就有了個成型的藥人,這件事細想之下疑點重重,聶喚不會蠱術他們是清楚的,可現在藥人就在聶喚的屋子里,他們總不能直說這和十八部尊貴的圣女有關系,也不敢對外宣揚說云家寨里有人用別寨里的人做藥人,只有立刻讓人離開云家寨這才是最穩妥的方法。
權衡利弊之后,他們又把視線投向云墨,請神容易送神難,人是他帶回來的,趕人的話自然也要他親自來說。
“就今天,我親自送你出去,”云墨閉了閉眼,“這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希望你…好自為之。”
“阿云……”
麻木的感覺還沒完全消退,她卻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生被人掰去了一角,鈍痛透過骨骼和皮肉傳出來。
她掃過藏在人群里冷笑的聶琳瑯和一旁云墨失望的眉眼,忽然什麼都明白了——云墨其實不是在問自己,他心里什麼都清楚,包括今天這場局,從相遇開始,他就算半個旁觀者,她的不甘心和無處發泄的憤恨,他比誰都請楚。
密林里相依為命的那段日子,云墨把她的底細摸得明明白白,他比誰都知道她心里藏著一簇傷人燒己的火。他不愿她涉險,所以離開時小心翼翼地問她要不要和自己走。
當時的聶喚選了要,企圖給自己第二種人生,可世事無常,兜兜轉轉,她又選回了最初那條復仇的路。
云墨知道她做不來殺人制傀的事,也清楚這樁樁件件的巧合背后必然有旁人推波助瀾,但他更清楚聶喚選了藥人就是要走回她當初為自己選擇的路。
歸根究底,他撿回來的小姑娘還是更愛自己。
說不氣憤是假的,只是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想著要把她送出去,為她再做點什麼。
竹門吱吱呀呀的開關,聶喚知道那是留給自己收拾的時間。
可她出去時門外等著的卻不是云墨,聶琳瑯輕輕掩嘴,對她笑的不懷好意:“阿云有旁的事情,不能來送你了,所以托我幫忙。”
分明是她使了手段,卻能說得這麼冠冕堂皇。
思及此處,聶喚也分不出半分好臉色給她:“不必。”
“哎呀,阿喚怎得這麼不領情,”聶喚走得大步,她不得不小步跑起來才能跟得上,身上銀鈴聲聲入耳,“我來送你可是為了讓你順利帶走它的,”她手指點上身邊藥人的肩膀,留下一道白白的劃痕,“要不是我來送你,你可不一定帶得走這個大塊頭呢……畢竟云墨哥哥現在不一定想看見你……”
“聶琳瑯,”聶喚猛地停住腳步看向她,“你也不必這樣總是做出一副施舍我的樣子,公平交易,不是你說的嗎?”
“是呀,可我也沒有施舍阿喚的意思,我也是想幫阿喚啦——”她歪著頭笑。
聶喚沒有理會她:“你也不必非要離間我和云墨,我們之間的情感,你永遠也不會懂的,我離開,是因為我想報仇不假,但若沒有你,我也甘愿一輩子生活在云家寨,可我不想讓你刁難我之后再讓云墨為難,所以我離開,但我也勸你見好就收吧,算計來的永遠成不了真情實意——當然,你也可以在這里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我,”她瞥了一眼旁邊的藥人傀儡,轉身離開,“就像你殺了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