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所以景兒,以后誰都別信。”說完這句話后她終于放開了燕景。
燕景還沒從剛才的消息里回過神來,眼神都帶著兇狠,就看見慕容殊拿著一沓紙走過來:“這是?”
“回殿下,是為您準備的新身份,是個書生,不怎麼見人,常年獨來獨往,離王城遠了些,但誰都查不到。”慕容殊的腰躬得更深了。
燕景后退一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什麼?”
“就是要你拿著這個身份逃出去,慕容殊會幫你。”
這是提前設計好的路線,但這條路線里沒有母后也沒有慕容殊。慕容殊和燕后站在一起,兩雙一樣淡然的眼睛同時看向他。
“慕容殊,”他下意識地歪了下頭,表情錯愕,像是被人劈頭蓋臉澆了一盆涼水,“你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娘娘說得對,這是萬全之策。”
“去他媽的萬全之策!”
“殿下息怒。”慕容殊不受他的影響,又遞過來一個小盒子。
“你剛剛已經喝了忘憂草,現在只需要再把這個吃了就可以忘記這些了。”
燕景看向已經打開的木盒——那里有一枚龍眼大小的丸藥。忘憂草,飲之忘憂,服之益壽,相傳喝下忘憂草的人就會再也沒有濃烈的愛恨,情緒也不再起伏,他沒想到自己還能見到這味傳說中的藥。
燕后又說:“景兒,聽話,把藥喝了,母后只想你好好活著。”
“殿下確實不該再和微臣廝混。”這句話聽起來像是擠出來的。
這是燕景之前沒見過的慕容殊:他的眉眼都恭順的垂著,嘴唇抿成了一條線,身體卻像一張繃緊的弓,又像是馬上就會離弦而去的箭只,永遠冷淡斯文的臉上是從來沒有過難言表情,但他只是略微頓了頓。
燕景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慕容殊,你他媽的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慕容殊卻低下頭去,不再說話了。
“你他媽的說話啊?慕容殊你之前和我說過什麼?你當你說過的海誓山盟是什麼?放屁——你之前才和我說過的是什麼!啊?慕容殊!”
燕景罵了幾句之后也不再說話了,他從來沒有這麼痛恨過慕容殊的沉默,他忽然覺得未央宮里的風冰冷刺骨,原來從頭到尾的堅持,只有他一個人。
“母后,慕容殊,”他費力地扯了扯嘴角,卻沒發出聲音來:“你們把我當做是什麼玩具,還是什麼沒有思想的木偶?我是什麼人,要做什麼,想去哪里,為什麼要你們說了算?”
燕后和慕容殊都沒有說話,半晌,他自己先嘆了口氣。從一開始沒拿到糖就哭鬧的人就是他,慕容殊自始至終都沒有沉溺于自己為他編織的愛巢,到頭來陷進去的也只有他一個人。父王終其一生都在追逐夢境,母后就陪著他做夢,他這個九殿下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喜愛。
一片寂靜中,燕景忽然道:“我喝。”
“好,我的景兒啊,我也舍不得你呀,”看見他喝藥,燕后終于笑了,只是聽起來很難過,“你一直都是嬌慣著長大的,叫我怎麼放心的下你呀,景兒啊……”
燕景卻只是點點頭。
他靠在窗邊想,大概忘憂草已經在他體內生根發芽了,不然他為什麼看見母后流淚也沒有感覺?
不知道什麼時候王城的夏天已經過完了,黑夜開始變長,夜風也漸涼,他站在窗邊聽見滴滴答答落下的秋雨忽然覺得很累,一點也不再想念那顆桑葚樹了。
作者有話說:
那個,很難說沈南星老爹的死和慕容毫無關系……
因為慕容本質上是個瘋批啊
第71章 人世苦
天邊裂開一道光亮,畫卷于此時終了,容不念終于騰出空去看燕景。
“如你所見,”燕景此刻卻沒有任何追憶往事的傷神,反倒是沖他微微一笑,“我喝了忘憂草。”
容不念喃喃道:“怪不得……”
典籍里記載的忘憂草多在深山澗谷中,非沼澤霧瘴之地不生,偏又喜陽愛旱,說是藥草,可除了能讓人遺忘憂心事之外又沒有別的作用,延年益壽也只是因為忘卻憂愁后帶來的增益罷了。某種意義上來說忘憂草也可以稱得上可遇不可求。
不過這也說得通了。
容不念看著燕景略帶譏諷的眼神忽然轉過心思來,怪不得這兩人中間曲曲折折的愛恨情仇都能隔十幾座大橋山了,初見時候燕景還能淡然處之。
“不對啊,”容不念剛合上嘴巴,立馬咂摸出點不對勁來,“那你怎麼又變成了茶倌兒了?”
說好的身份不是個窮酸書生嗎?
“因為慕容殊答應了我母后要把我送出去,可事實上他沒做到,或者說,那本來就是他為了安撫我母后說的謊話……”燕景平穩了下呼吸,“我再醒來時,還在燕王宮,”說這句話時,燕景唇角還帶著笑,只是眼神毫無波瀾,“叛亂只過去了五天,慕容殊就變成了新王。”
雖然已經知道了結局,但在聽到這個時間后容不念還是驚呼出聲:“五天?”
“對,就五天。”燕景譏誚道。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母后給他喝的那碗水里被動了手腳,等他一覺醒來,那場叛亂已經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