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再跑已經遲了,因為隨著秦姑這一聲“咦”,她前前后后的人都停了下來,十幾雙黑洞似的眼睛對準了他和子路。
要是一個人盯著還好,被十幾雙黑黝黝的眼睛一起盯著,容不念是真的有點扛不住。
有兩個不知道是好奇還是得了吩咐,一個勁的往前湊,幾乎和他們眼對鼻子挨在一起了。
容不念:“……”
子路:“……”
兩個人愣是半天都沒敢喘氣。
這轎子制作的極精細,外邊包著一層繡暗牡丹花紋的綢布,邊邊角角都包著軟棉,轎頂還頂著幾十朵各式各樣的紅綢花,起來花團錦簇的。要不是時間地點不太對,這應該會是很多姑娘夢寐以求的婚嫁場面。
容不念看著轎子有點走神。
現在他們和這群怪異的木偶人距離過近,他這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這兩列送親人衣服上的顏色其實是紅的,只不過這紅色或過于濃稠,看起來干涸之后的發黑的血。
秦家,家畜,失蹤男子,娶親……
思維發散到這里的容不念沒忍住打了個寒戰看向子路,子路估計也是想到了這點,臉色同樣不怎麼好看,白得和旁邊的木偶有一拼。
這個寒戰沒打完,鳳冠霞帔的新娘子就撩開轎簾從窗里伸出一顆腦袋來。
容不念:“……”
也不知道是秦姑脖子格外長還是怎麼地,小小的一個窗子她只單單伸了一個頭出來,看起來像是只有一個頭。
秦姑眼睛和其余那些人一樣,都是純粹的黑瞳,黑洞洞的沒什麼神采,但她臉上有很多交錯的疤痕,暗紅的,鮮紅的,還有已經變色成棕色的,最嚴重的一道斜斜的從左眼上方劃到了脖頸的衣領里,幾乎看不出她原本的模樣,這就導致滿頭的金釵步搖在她頭上就像是放錯了地方的樹杈。
兩人看見秦姑這雙眼睛就齊齊退了一步。
很明顯這是個鬼物。鬼物和鬼族只有一字之差,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存在,三界眾生都有自己該待的地方,鬼物是人魂魄不散所化,久存人界必為害。
其實光看身量的話,秦姑應該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問題是現在這個小姑娘以一個極其怪異的姿勢看著容不念道:“你要來觀禮嗎?”
容不念沒有和鬼物對線的經驗,所以回話很莽,子路拉都拉不住:“可以不去嗎?”
話音剛落,月明星稀的晚上憑空打了個雷,照亮了半邊天。
容不念就是在這時候看見了混在送親隊伍里殷辭。
殷辭身上套了件不知從哪里扒下來的大紅外衣,木樁似的站在對面隱秘地沖他們眨眨眼。容不念注意到殷辭神色不太對,擔心他那邊出什麼事情,但又不能跑過去,只好雙手攏在袖子里,努力鎮定的改口:“要的。”
“好。”
“請等一下—”秦姑機械的點了下頭就要縮回轎子里去,被容不念攔住了,“既然是觀禮。那我能……再帶兩個朋友去嗎?”
嘶——
子路簡直要為他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師叔倒吸一口涼氣,這還能討價還價?
沒想到秦姑歪著頭看了他們好一會兒,像是在思考的樣子,半晌之后居然慢吞吞地回了句:“可以。”
容不念這人屬于給點陽光就燦爛的,看見小姑娘好說話,立馬打蛇隨棍上地問道:“我能問問為什麼你要我們去觀禮嗎?”
“因為、我想有人看、著,我、夫君說過,成親是要請人觀禮的,”秦姑看著他一字一頓的強調,“還有……我對你感覺很好……你們怎麼說來著?哦,對,就是你們說的有緣。
”
秦姑自問自答,說的還很認真。
但凡秦姑表情不正經一點,他都感覺自己是被占便宜了。
容不念:“……”
他看著秦姑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居然看出了認認真真在回答的意思。鬼物生前大字不識一個,死后神魂混沌,獨獨脾氣好的不像話,這可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說來真是巧,他也覺得秦姑面善。
作者有話說:
容不念:這不是四喜之一,他鄉遇故知嘛?
第19章 入世
有了主人這句話,容不念拉著子路順勢站到殷辭身邊。
正主都答應了,其余那些木偶人自然沒有什麼異議,只是一路上一邊不停的吹吹打打一邊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
他剛才試圖和子路交流一下信息,結果被前面的鬼氣森森的木偶人近距離看了一眼,兩人瞬間噤言。
他們的表情和正做的事情格格不入,看的容不念心里直發毛。
殷辭從剛才混在送親隊伍里就一直在裝啞巴,這會兒倒是看出來容不念好像在害怕,偷偷伸手拉了一下他。
容不念回過神來,無聲的對他比了個口型:“謝了。”
殷辭什麼也沒說,拉著他的手又緊了點。
容不念低頭看了眼手里另一個人的手,壓下了心里的不明情緒。
很奇怪,明明自己是個沒什麼修為,下山也全靠同門保護,沒事吃紅利,有事就躺尸的咸魚,可現在遇到只剩下他們三個被困在結界里,他居然也沒有太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