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秋霖受命,轉身驟一揮手,禁軍忽自八方涌現,刀刃長矛一時架起,已將主殿周側堵得水泄不通。
見段承安然坐于高位,眾人驚愕,矛頭皆已轉向方才信誓旦旦領兵攻門那人。段世書緊握韁繩再又松開,一雙眼稍稍閃動,在見到程望疆的那刻,瞬間暗沉下來。
前來勤王的主將見狀,當即下馬繳刀,跪在殿前。
“陛下恕罪!我等均是接到珘王的勤王之請方才日行千里而來,只聽珘王稱珵王挾持陛下,欲同禁軍統領合謀暗奪帝位,為此,臣等懷著一腔赤誠而來,卻未料踏入他人陷阱,不僅驚擾圣駕,反還被扣上反叛之名,著實罪該萬死!”
段世書面對尖矛,跨步下馬,將被壓下肩頭時傲然挺背,抬靴上階,步步行去。
他抬聲:“眼下未有論斷,下此斷言也太過草率!兒臣急于向各州發出勤王之請,是因記掛父帝安危,又聽段緒言在行宮外發出與禁軍同謀、覬覦帝位的不軌之言,可一封求助的手書總是出自中書令之親筆,今日鬧成這樣的場面,我才要問,中書令發出誤導之言,究竟是何用意!”
“是何用意,事到如今,珘王怎還反問老夫?”
聞言,腳步漸緩漸停,段世書緊攥雙拳,目光在程望疆和段緒言間回轉,終已明白今日的局面。
是時程望疆已至御前拜身:“陛下,年前為溫侖公主設宴當日,是臣年邁愚鈍,將喪子之痛轉嫁到世子身上,本欲讓宮人杜生營造一出世子誤闖后宮的假象,借此羞辱世子,卻未料罪人杜生擅作主張,自宮外尋來酒色之徒欲對世子行不軌之事,事發后,臣惶恐不安,恐怕此事加劇兩國矛盾,遂向陛下自請前來關州,助力促成歸還南望戰俘之事,可世事難料,不想戰俘被殺,兩國戰事無可避免,珵王也在途中遇刺,下落不明,劫后余生方才平安歸來。
再到商議是否與南望和談之時,陛下抱恙,封閉行宮,珘王卻忽以宮宴命案脅迫老臣寫下這一紙文書,請各州主營將士前往關州,為他所用,臣昏聵胡涂方才犯下此等大錯,望陛下——”
“你撒謊!”段世書邁步大跨上階,入殿前幾刀架于脖上,他狠力推開,下跪于御前,直指程望疆。
“父帝,是他!北朔的中書令程望疆!伙同段緒言,先是在夏獵那日往茶水中動了手腳害得父帝抱病,再借封鎖行宮時斷絕行宮內外消息,對兒臣謊稱您遭受挾持,誘引兒臣發出勤王之請,至大軍壓城時再反咬一口,污蔑兒臣謀反!”
“若是污蔑,那麼私養死士多年,屠殺南望戰俘、趁機謀害手足,又攪亂兩國和平的是誰?”段緒言緩緩抬眸看向那人不愿屈服的背影,收刀遞向禁軍,赤手入殿。
他直身跽跪,道:“父帝,兒臣自回北朔之日起,親歷兩次追殺,現要在此狀告珘王段世書私養死士,擅闖戰俘營殺盡南望戰俘,又欲嫁禍南望太子阮青洲,辱北朔聲名、毀北朔安定,更是要讓北朔遭受兵燹之禍。”
段世書咬齒辯道:“段緒言,你——”
“證據,”段緒言冷靜打斷,“我怎麼會沒有。”
話落,鐵風將戰俘營副尉帶來,薛秋霖再一側首,禁軍相繼押來幾人。幾人被一踹小腿跪了地,手腳均已被縛,木棍嵌齒,面生兇惡之相。
段承已顯怒意,沉聲:“來人是誰?”
副尉俯首以答:“回陛下,是戰俘營遇襲當日殘殺南望戰俘的歹人,據詳查,這幾人皆是亡命之徒,手中均有命案,五年前曾有人花重金托暗市招攬死士,方才有了歸身之處。
珵王當日要臣留下活口,鐵風侍衛亦是再三囑咐不能讓這些歹徒再經他人之手,臣便與關州營主將協商,暫不聲張,先將幾人關押別處,親自看管,慢慢查明身份,直至珵王平安歸來后方才上報此事。現經多方走訪,暗市、人犯收押及看守的有關事宜均已記錄在案,有關州營將士佐證,陛下明鑒!”
案宗自宦官手中呈遞上前,段承接來,闔眸擲向桌案,掌心忽而拍落,發出一陣駭人聲響。眾人聞聲垂首,屏息凝神。
段世書不甘如此,他辯白:“不是兒臣……謀害父帝的不是兒臣!”
“自然不是你,”段承道,“茶水無異,既與珵王無關,又怎麼會是你?”
段承緊攥痛麻的手心,徐徐開口:“屢次有人欲生事端,挑起兩國戰事擾我北朔安定,朕不過是與中書令共議,想借機試探,也才一季未過,朕演了幾出病危,你便沉不住氣要召來各州兵馬直闖行宮,究竟是想清叛,還是清君?”
段承狠按手掌,露笑諷道:“段世書,你穩坐嫡子之位,又覺得有皇后撐腰,內可偕同六部,外可攏納西域,今日還讓朕見識到了無軍符軍令便能召動兵馬的盛景,不愧是朕的嫡子、北朔的親王。”
赤裸裸的諷刺,道盡了段承對他的忌憚。為何不立嫡子為儲君,因為溫侖是他的同胞妹妹,受盡太后寵愛,又將與西域和親,因為皇后是他的親生母親,家族勢力龐大,滲入六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