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緒言到時,也就來人送了公文,講的都是南望使臣來訪之事,更急的便是這兩月沒來得及送至關州的文報,積壓著亟待他過目。段緒言提筆在門外批了幾份,程望疆卻也隨后停在了門前。
“珵王兩處府邸迥然不同,也是雅俗共賞,”程望疆朝人笑道,“老夫遠道而來,不知算不算得上不速之客?”
段緒言甩過墨漬,將筆遞回:“本王粗俗,不懂待客之道,中書令來談事?”
“老夫臨時奏報陛下,還未知會驛站,今日不請自來,一是厚顏叨擾王爺,暫尋落腳之地,再是想與王爺談議幾日后與南望使臣面見之事。”
段緒言稍抬手,示意面前那人將公報送進府門,拾帕抹了手間墨跡。
“那事父帝意思明確,自有禮部尚書前去詳談,我只負責戰俘的交接,中書令尋錯人了,還有,雅俗共賞,恐怕這灰墻石磚是配不上中書令的雅正,”段緒言轉身,“鐵風,上報布政司,給中書令尋處舒適的落腳之地。”
鐵風應聲上前。
“中書令,請吧。”
程望疆目光不動,只看向段緒言斷然離去的身影,沉眸冷笑,提擺踩上了馬車。
——
轉眼便是夜間,后廚送來熱菜,挑的都是阮青洲往常喜愛的口味。
李之在旁侍奉,面上掛著笑。
“自府上換了下人,南苑都有了生氣,衣食樣樣不缺,如今到了關州,后廚卻能知道主子的口味,想來也是王爺特意吩咐的。”
阮青洲不見笑意,只是默然動筷,食不知味地嘗著飯菜,遞來一樣,便吃進一樣,李之看著卻是漸漸收斂了笑意。
他低眸看著自己的冬衣,厚實御寒,樣式也比原先入眼體面得多了,也是因為阮青洲,南苑的被褥換了,他屋里的炭火也補足了,有了膏藥,凍傷如今都好了大半。
李之原先還為此高興,阮青洲如那日所言,做到了有恃無恐,得到了段緒言獨一無二的偏愛,他見阮青洲言笑,接納一切示好,和段緒言像戀人一樣擁抱親吻,同乘至關州,更甚至以為阮青洲是喜歡的。
或許,現在才是真正的阮青洲呢,和原先一樣,沉默寡言、麻木淡漠……生不如死。
李之停了夾菜,小聲道:“主子……其實很不樂意做這些的,對嗎?”
菜至嘴邊,阮青洲忽而停筷。
李之頓時明了,他蹲身緩緩跪地,看著阮青洲,卻是漸被熱淚濕了眼眶。
阮青洲苦笑,替他輕抹淚痕。
不是他掙脫不出,是段緒言太真了。
原先示弱也好,歸順也罷,他放下一切抗拒和戒備傾靠向段緒言,得他的歡心和喜愛,如今什麼目的都將達成,卻不可自已地掙扎起來。
從衣食起居上的無微不至、為他數次奏請段承才得了允準前往關州,到私自尋來謝存奕和阮莫洋緩解他的念想,段緒言無時無刻不在表明自己對他的在意和愛護,可他不敢信了。
阮青洲又在廊下聽了很久的風,卻想起進門時所見的府邸布局甚是熟悉,只一瞬的荒唐念頭閃過,他順著記憶走去。
宮門、正殿、中庭、寢殿、浴堂……處處與東宮貼合,那麼此處就該是——
腳步漸停在門前,一片昏光映窗,阮青洲踩上石階,掌心覆上門板,緩緩一推,燭光映亮眼眸的那刻,心卻似被猛地一攥,失了方寸。
就是書房。
案牘間,一雙沉暗眼眸受了驚擾,旋即陰厲,段緒言徐徐抬目,對視時撥頁的指尖頓停。
寒風入門,吹晃火光,書頁一時亂動,段緒言微怔,眼神一柔,繼而笑起。
“怎麼來了?”
第89章 故人
阮青洲遲疑垂眼,卻只輕聲:“尋錯了路。”
那神色平靜,但總有些掩飾的痕跡,段緒言看得分明,一時想起阮青洲在草野上毫不猶豫就同他們一起離去的步伐,幾多不安。
“走了。”
后背灌風,寒意砭骨,阮青洲后退面向夜色,抬步邁出時卻被一聲叫停了步伐。
“青洲。”
暖熱胸膛貼近后背,門板被一只手掌帶過合起,風雪一時就被抵在門外。
阮青洲微微抬眸,才見他一手撐在門上,再受他傾力一壓,腳下就被那身軀推著朝前行了幾步,前額隨之貼向那人手背,腰間手也攬來,隔著門板墊在腰前。
阮青洲被他輕壓在身前,以一個禁錮的姿勢圍抱著。
“陪我會兒。”
段緒言聞慣了他身上的冷寒,側頭時還會朝發間細細嗅去。阮青洲就是寒春里的一枝桃,香得清淡,他尋不到會有第二人帶著這種味道。
更是焦灼。
手間用足了力道,鼻尖也蹭進脖頸,他嗅著,吻上,卻覺出阮青洲的緊繃。
段緒言將他緩緩轉過,傾身緊靠,手間試圖撫軟他的腰身,鼻尖便自頜角一點點蹭過,他巡遍阮青洲的體溫,在熱息相碰時一下吻向軟唇,壓響了門板。
他習慣用這種方式找到占有著阮青洲的安全感,只要沒受到抵抗,就好像阮青洲已自愿歸順他一樣。
唇舌纏得更緊,段緒言靠著親吻緩解焦灼,埋首向頸間,咬開了衣襟。灼熱的一個吮吸極其重欲,阮青洲胸口伏起,推上肩頭將他抵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