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夜的藥,方才取來的,早些熬了送去,”那人攔嘴小聲道,“王爺就要回了,可別懈怠。”
兩人心照不宣,各自指著對方笑而不語,只因昨夜段緒言公然抱人進的浴堂,再之后他二人如何纏綿悱惻,早已在私下傳遍了王府。
“不過我說,昨夜宮廷盛宴,卻是中書令與王爺撕破了臉,今日還在御前為世子爭辯,看來王爺與中書令是要派別分明咯。”
“噓,別多舌,府中還有好些都是中書令起先派來伺候的人呢。”
兩人朝旁掃視,俯首放低了聲量。門外,家仆打水行過,眼眸陰沉些許。
待爐火旺起,罐中水沸,那人拾帕揭蓋查看,卻是遭到一陣推搡,他腳下不穩,朝前摔去,竟一下碰翻了藥罐。
湯藥灑倒一地,便連藥渣都未能保全,那人張口結舌,已是苦了臉。
“世子的藥可就這一帖,怎麼……你怎麼!”
家仆歉笑:“真是對不住,門前的水灘結了冰,冬日腳底打滑,也便站不穩了。”
“罷了罷了,看來只能再出府重拿一帖了,就是這大冷天的……”
“不若我去吧,也是我疏忽,跑這一趟是理所應當。”
“當真?那我可就……”
家仆笑了笑:“當真。”
一路行至府門,家仆沿途與多人示意,待院墻處打起鳥鳴時,他轉身走進巷中,卻是毫無預兆地被人掐喉扼了聲。
鐵風平靜視人,自身后鎖住那人脖頸,前方,寒風中一支利竹貫來,轉瞬透進家仆心臟,不過片刻,鐵風手握竹身,利落拔出,幾注鮮血霎時染紅霜雪。
段緒言半靠墻面,淡淡吹過削完竹的小刀,漠然踩上血跡,又用白雪蹭凈了靴底。
鐵風自那人袖間摸見字條,看后卻是沉默。
段緒言問:“寫的什麼?”
“其上說,主子與阮公子……私通。”
段緒言倒也不怒,頗有興致地琢磨起“私通”二字來。
鐵風說:“府中不乏中書令的耳目,主子昨夜,冒險了些。”
段緒言冷漠搓開手中竹屑。
“所以不該留的,明日之前,一個不留。”
段緒言說:“既然中書令與我明爭,我也不與他暗斗了。”
——
冬日夜色降得極快,廊下一點淺光鋪開,阮青洲站在其間觀雪,身側,李之行來,往他手邊遞了個湯婆子。
“藥房那頭說今夜藥會來得遲些,還特意灌了個湯婆子送來,主子捂著吧。”
幾點薄雪落下,化開,阮青洲看向他手間,幾處凍出的瘡傷正紅得鮮明,一碰見暖熱便也腫脹。
李之縮手往湯婆子底下藏了藏。
“像是凍的。”阮青洲說。
李之笑道:“許是這幾日天冷才凍了,捂著便好,不痛不癢的。”
阮青洲沉默,只是看著他那身已經穿薄了的冬衣。南苑本就不受待見,莫說膏藥,便是連御寒的被褥冬衣都又薄又少。
李之不舍得用炭火熱水,都省給了阮青洲,夜間僅靠一點燭火取暖,平日里又免不得遭受凈身的苦楚,一身冬衣常是濕了又沒能換,手腳不知已凍出了多少傷。
想著,阮青洲輕摸掌心纏傷的布條,思索些時,卻是蹲身脫了靴履。
“主子這是……”李之懵然地看著,見他只著一雙凈襪,便自階上步下,踩進了雪中。
李之忙慌了神:“主子可不能這麼踩,這般是要濕了襪的!”
雪自會融成冰水濕了襪,阮青洲踩過松軟積雪,足底滲進冰涼生起痛意,像被灼著,卻還朝前走著。
一身白衣在雪中沒了顏色,段緒言靜站遠觀,如見鶴踩雪,淡雅生俏。
阮青洲不察,落步時衣擺纏了雪,他微微提起,足尖才又抬起落下,卻是恰好踩見一人的靴面。
仰頭時腰身正被帶過,他身子不穩,踮足踩上靴履,朝前傾靠,扶上一人肩頭。
冬日中鮮有的灼熱燙了身,阮青洲抬腳退后,足尖又要點地,卻是被他伸靴接過。
“也不冷,”段緒言俯首與他對視,抬指抹過他面上落雪,“在做什麼?”
阮青洲淺抬腳尖,再往他靴面輕輕踩下。
“踩雪。”
如同貓兒踩奶,爪尖不過虛晃著一撓,肉墊推來時才有撒嬌的意趣,段緒言癢了心,逗貓似的往他下巴輕撓了一把。
“李之,打些熱水進屋。”
段緒言將人攔腰扛起,邁階跨進了寢屋。
熱水很快送來,摻了些涼,正溫熱。屋中只余些淺淺的暖意,段緒言把人輕放榻上,蹲身褪去凈襪,見足背泛白,用掌心揉搓至回了些暖,才放進水中。
段緒言伸手探水,往他足底揉去:“怎麼無端端地有了興致踩雪,鞋呢?”
熱意漸自雙足漫上,卻因那撫摸生了癢,阮青洲抬腳輕撲水面,往他衣上濺了水。
“脫了。”阮青洲說。
段緒言眼底生笑,抓住了不安分的雙腳。
“不知這樣會凍得更厲害嗎?”
阮青洲問:“那明日,可否差人送些凍傷的膏藥?”
聞言,段緒言目光巡過,靜了片刻。
“給李之的?”
阮青洲不置可否。
段緒言沉聲:“往后可以直接和我說,別用這種蠢法子。”
不聽應答,段緒言抬眸朝人看去,見阮青洲輕淡地一笑:“水涼了。”
腳一出水,隔帕踩在他膝上,任帕子揉過足底、指縫。
段緒言擦得細膩,見那白皙腳尖透出了淡紅,沿足底暈至后跟,正如貓爪粉嫩的肉墊,卻是生出幾分蠱惑的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