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風前來提燈,跟在身側。
段緒言行步,順手抬指撥了撥布簾:“誰掛的?”
鐵風說:“前些日子阮公子向我要了粗布,簾子想必便是他裁制成的,李之早便掛上了,只不過白日都收卷起來,掛在最上方,不細瞧也看不出。”
“擋風?”
“說是阮公子畏寒,夜間最易受凍,李之剛來放下。”
可阮青洲也不常起夜,南苑倒是只有他會在深夜嘗夠歡愛后不厭其煩地自廊下穿行回寢屋。
“嬌氣。”
段緒言唇邊浮笑,不過風吹一瞬,眉眼便又平靜如初。他未停步,徑自走著。
“粗布談何雅觀,明日尋管事過來丈量尺寸,趁早換了。若是畏寒,便給他多撥些熱湯炭火,吃食也可再摻些葷腥,多補補。公主宴會在即,別落人口實,說我有意虐待質子,他要入口的東西,你多把關。”
鐵風側首看向布簾,略微游神。
段緒言有所覺察,隱隱蹙了蹙眉:“你與他不過在崎山有過一面之緣,不必記到如今。他的事,往后事無巨細地報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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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挑撥
開宴當日,宮里來了人。阮青洲正在房中更衣,段緒言已進了門。
一襲月白華袍襯人,日光透窗打向側影,更顯得那人清亮軟和。段緒言靜觀那身子被攏進大氅下,細絨裹起脖頸,他抬步上前,已是默不作聲地擋在了鏡前。
這身衣裳正是照尺寸做的,尤其合身,段緒言巡視般瞧著人,兀自蹲身揭開袍擺。
“抬腳。”
阮青洲應聲輕抬腳尖,踩上他膝頭,卻如傲然睥睨,冷艷非常,縱是掉落于高枝,似也抹不去骨子里的貴氣。
段緒言總有吻上他腳背的沖動,又不甘馴服,抬眸仰視不過片刻,便將人抱上了鏡臺。
見這情形,李之識相地轉過了身。
那旁,雙手撐在桌面,段緒言壓迫地朝人傾近,目光落在唇上終又錯開。他徐徐然地挑開月白衣擺,掌心便沿著小腿撫下。
有力的手指一抵上踝骨,就將凈襪褪去,銀鈴響過幾聲,一道紅繩便被刀尖挑起,斷在了刃上。
銀鈴落地,段緒言面無神色,收刀不再看他。
“李之,給他穿靴,別讓人等。”
段緒言抬指將掀開的衣擺拉下,轉身行出。門一敞,透進道涼風,傾瀉的天光落在鈴上,阮青洲垂眸看了半晌。
——
宮人一路領著阮青洲出了府門,馬車正停在門外,阮青洲提擺上車,段緒言策馬在前,始終沒回首。
開宴時,華燈亮起,臺下高歌曼舞,阮青洲坐在客席,段緒言于對面入席,兩人遠隔數座,便連目光也無半點交集。
至宴席過半,使臣道賀之余,不知何人開口提了句南望,眾人目光驟然聚在了阮青洲身上。
“南望水土養人,南國世子如今猶若花枝俏,堪比臺上歌扇舞衫的佳人,想來也承襲了南望帝的風貌,今日有幸一見,也可當作南望帝親自到場了。”
頗帶侮辱的言語一出,旁人暗笑,段緒言沉默著摩挲杯壁,動作緩了幾分。
將南望儲君與樂人舞姬相比,不難聽出那人在貶低阮青洲的身位,亦在借此暗諷他代替南望帝坐在臺下,向北朔低頭臣服。
本該如坐針氈,阮青洲卻是不失雅正,溫和一笑:“閣下過譽,佳人難再得,我一個粗俗男子如何媲美,想是北朔重于禮數,閣下慣常垂首,方才亂花迷眼,引喻失義了。
今日宮廷設宴,預祝溫侖公主大喜,更是慶賀北朔與西域邦交,各國使臣應邀,均是代表主君前來道賀,南望受邀自然也不例外,我如諸位一般,來此不僅是慶賀道喜,更是為了睦鄰安邦、天下太平。”
啞口無言,旁人一時噤了聲,便想聽拘禁著阮青洲的珵王出言吐氣。可目光再往他那處聚去時,段緒言只是抬杯飲酒,復又一派漠不關心的模樣。
溫侖公主亦是看過那處,收回視線時手中輕牽寬袖,端起酒杯。
“各國友好往來,自然四海升平,為這愿景,溫侖斗膽,敬祝諸位一杯。”
溫侖名為段雅,系段世書同父同母的姊妹,出身正室,性子動靜相宜,自小常伴太后身側,最受寵愛,也最懂捏人心腸,段承拿她束手無策,何事只要不越底線,便也由著她了。
早知公主受寵,今日溫侖又緊挨太后入座,誰人都不得不給她這個面子。見她有意解圍,眾人舉杯回應,溫侖公主淺笑,獨朝阮青洲微微頷首致歉,阮青洲便也抬杯回敬。
段承收納眼底,朝身側默然睨去一眼,溫侖見狀,卻只對他無辜眨眼,引得段承無奈回眸,跟著飲了一杯。
風波暫平,臺下樂聲也歇下一陣,李之蹲身斟酒,卻聽曲聲漸起,細細一聽竟也耳熟,忽而憶起什麼,他手一顫,酒水灑出杯沿,一雙微怔的眼還未清明,腕部已被阮青洲輕輕扶住。
臺下奏的正是《風塵頌》,雖未填唱詞,但此曲早已傳遍南望皇都,又被關州百姓傳頌至關州,光聽曲調都已耳熟能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