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阮青洲頷首:“算來,自我禁足起佟飛旭已往南山去了一月有余,近日應當是要回了,想必那時,也就距離水落石出不遠了。”
“是不遠了。”段緒言說著,視線越向阮青洲身后,見到一抹身影匿在草木間。
阮青洲尚未覺察,只看了眼天色,正要轉頭,卻被捏回了臉頰。
“看哪兒?”段緒言問。
“天色已晚,總該回了。”
“這就想回了?”眼中生出一點狎笑,段緒言伸手按住阮青洲的后頸,緩緩靠上前。
“阮青洲,你還不夠想我。”
像嗅著獵物,他側首往那脖頸湊去,只待屈指將衣襟勾扯開,唇自露出的肌膚間蹭過,輕開的齒牙便裹著熱氣含了上去。
舔咬中帶些吸吮,一覺出阮青洲的敏感,段緒言饒有興致地加重力道,態度輕慢地凝視著林間的人影,目光帶些挑釁的意味。
鄭習最是看不慣他的囂張,滿耳卻都是藏在林葉窸窣聲中的喘息。匿在夜色中的情熱多是浪蕩又旖旎的,他看著阮青洲半遮半掩的身子被圈在那人懷中,早已沒了東宮之主的威嚴,被吻得癱軟的模樣就像捧甘甜的清泉,段緒言放肆地痛飲著,卻要他在一旁忍饑受渴。
心生嫉恨,鄭習陰著臉轉身回了雨仁觀,卻在一處棚屋外瞧見幾個東廠侍衛正圍著一人取樂。
“鐵風,就他娘的這麼一具廢材身子,敢叫這名?”
旁人笑著附和,那侍衛佯作揮拳,看那人縮著身子,惡狠狠地露出一雙眼,便怒著一掌將那人扇得撲向了地面。
“干你大爺的,再這麼瞪著人試試,禽獸和婊子生出的死雜種!”侍衛再啐出幾口唾沫,卻聽旁人叫了幾聲“鄭公公”,轉頭與人笑起來。
“鄭公公啊,這幾日跟著新冒頭的司禮監’大官‘,差事忙得差不多了?”
懶得聽那些人陰陽怪氣的調侃,鄭習看著地面那蓬頭垢面的男子,道:“這小子是流民吧,敢在這兒對人拳打腳踢,真是不怕鬧起事來?”
“屁大點事,公公不知,這小子哪算流民,不過就是當年關州之戰時,北朔戰俘和哪個旮旯里的關州娼妓生的孽種,趕上皇都收納流民,這野種就混在流民里頭,想來這兒占便宜,誰會為了這種流著北朔血的賤狗出頭,是吧。”
看著那十七八歲的少年,鄭習捏著蠢蠢欲動的拳頭,輕輕笑出來:“哦,原來如此啊。”
——
幾聲拳砸腳落的悶響自林間傳來,鄭習將那少年拖拽了一路,扔進林中,正泄著恨。可他到底不是副練武的身子,一拳揮向少年的臉頰,手卻反被那人的牙磕出了血。
低罵了一聲,鄭習怒著在手邊尋了塊硬石,就要往那少年頭上砸下時,手腕經人一踹,胸口再受一記,整個人都朝后翻去。
他捂著胸口氣惱地爬起身,才見阮青洲已在那少年身前蹲下,冷冷地乜來一眼。段緒言繼而上前,抬靴踢開方才那塊硬石,只風輕云淡地朝他小腿踢了一記,便讓他屈膝跪了地。
段緒言徐徐踩向他的小腿,慢聲道:“山林草野也不是法外之地吧,我手下出了這麼個殺人不眨眼的惡徒,你說,什麼樣的處置才足以給陛下、給百姓一個交代?”
鄭習不滿,卻還是忍道:“這小子是北朔雜種,指不定就是那邊混進來的細作,小人也是想問清楚,卻被這賤奴咬破了手,才一時失了分寸。
”
“北朔。”
“雜種?”
眸中冷漠,段緒言低笑一聲,腳下暗暗使力,將那人的筋骨踩在腳底生生碾著。
鉆心的疼襲入腦海,鄭習抬不動那人的靴,慌得額角直冒冷汗,只覺得腿骨都要被踩碎。
“公公!公公饒命!”鄭習軟聲下氣地求他,疼得說不出一句話,“不信您去……您去查這小子……賤籍,便是……北朔戰俘和關州娼妓的……”
“是又如何,”阮青洲沉聲道,“生來無罪,憑何以此論定他人的善惡是非?畏強欺弱、以公謀私、蔑視人命,哪一點不比這個子虛烏有的罪名更重?”
一雙青腫的眼勉強撐起,少年看著阮青洲,口中鮮血卻嗆入了咽喉,他抽著氣猛咳幾聲,卻將阮青洲的前襟也濺上了血點。
少年慌忙抬起手臂攔在嘴邊,另一手急匆匆地替他抹了抹,才發覺自己的手掌也滿是污穢,不敢再多看阮青洲幾眼,他撐地踉蹌起身,跑進林中便沒了蹤影。
段緒言沉默地看著,緩緩抬靴,低沉道:“滾。”
鄭習忙抽出腿,一瘸一拐地拖著腿跑遠了。阮青洲遂站起身:“這衣裳晚幾日還,應當——”
才回首,脖頸便被人輕輕攬去按入懷中,段緒言一聲不響地俯首靠他肩上,像在討求什麼安慰。
阮青洲輕聲問:“怎麼了?”
“不知道。”段緒言語氣淡漠,雙臂卻收得緊。
阮青洲不知所以,也沒再多問,抬手回摟著他,等著他那身冷冽的氣息一點點軟化。
萬籟無聲,月下風也清柔,林中葉片旋落,漸漸積滿了肩頭。
第69章 鬧事
天正熱,夜間亦是泛著暑氣。劉客從到梁奉府上時,脖間還掛著汗,一進他房中才覺出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