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想活命啊!求到這里方才能得到一點施舍,今日派的這些糧食和藥材便是我們唯一的生路了啊!”
“沒錢也沒糧了,我們就只想活命啊……”
見下方求聲此起彼伏,劉客從抬指輕掩口鼻,朝人群中投去一眼。
有人匿于其中,接來那個眼神,會意地拉高纏在衣襟處的破布,蒙住了半面。
“求有何用,東西都送到眼前了,不搶難道要等死嗎!”
話落,只在俯仰之間,人影疾沖而出,推搡開數人,撞散了官兵,就朝藥材撲去。旁人見狀,心神大亂,紛紛上前哄搶。
急亂之中,官兵同人群混雜,桌椅翻倒,藥材經人抓散,亦是灑倒在地,和滿了濕泥還被人搶拾著往粗布破衫里塞去。官兵用以遮擋口鼻的面巾多被扯下,更是扔擲在地,經腳步亂踩,碾進了泥里。
鬧聲不止,眾人尚在滾爬中爭搶,卻忽然聽得一聲格外凄厲的慘叫,頓然鴉雀無聲。
“死人了!”
一聲打破死寂,人群直朝身旁逃散,泥地均是散亂的足跡。狼藉中,只余一人睜眼倒地,腹部冒紅,衣衫上血腥奪目,還在朝外滲去。
驚惶聲里,張遙淡然收刀,將手上血紅掖進袖下,退向人群邊緣。劉客從遂厲聲下令:“流民鬧事,當眾殺害義診郎中,在場之人一律收監嚴審!”
聽得刀聲亮起,眾人于慌忙中四處逃散,多數更甚往城門奔去。
場面已然失控,鬧聲難停,尖厲驚叫劃過郊野,遠見逃命的百姓在刀下求生,搏命般地涌進城門,方小群垂眸不愿再看,問道:“東家,我們進城嗎?”
柳芳傾臉色已沉,肅聲道:“死路,不進。
”
第62章 醒來
一聲悶響,小攤的熱鍋經人撞翻,清湯灑了一地。燙傷的行人只倒吸著涼氣,撒腿逃往街角,攤販也顧不及逮人,將鍋拾起,忙也滅了爐,就趕著收攤回避。丁甚趴在丁母懷中,亦是驚得收緊了雙臂。
遠處,自城門追來的官兵正沿路尋人,個個腰間帶刀,不講情面,又聽流民帶著疫病進了皇都,百姓發憷,急忙躲回居所。
總想著不能麻煩旁人,丁母今日本想賣些自編的蒲扇賺點銅板,也好過總讓段緒言掏錢,只是如今還未賣出些許,卻遇上官兵抓人,她只好帶著丁甚匆匆離開。
可兩人還沒走出多遠,卻被那慌忙跑路的行人撞了肩。臂上挎著的竹籃一翻,里頭裝的蒲扇撒落地面,丁母顧著護住丁甚,自己摔得發暈,回過神時,蒲扇多被跑過的行人踢遠,再被行過的馬車碾入了輪底。
葉臨嫣正坐在車內,只覺馬車頓停,她隔窗望去,正與丁母那一雙驚惶的淚眼對上,又見這凄苦婦人跪地顫顫地撿著蒲扇,她輕掀起簾,提擺露了身。
“王妃當心。”月滿在外抬肘扶著,將葉臨嫣攙下了車。
葉臨嫣乃現任戶部右侍郎葉宣鳴之女,也是他人口中最似弱柳扶風的暻王妃。
先前流民偷入城北,阮莫洋為協理此事在外宿了幾日,今日才要回府,可聽聞他要接觸流民因而成日蒙著口鼻,住宿之地更是因熏艾透不過風,以致胸悶氣短,葉臨嫣便想買些藥材替他調理,卻不料街上哄亂,車馬會撞上了丁母的蒲扇。
看這一地狼藉,葉臨嫣道:“車子碾壞了蒲扇,還是我們有錯在先,捎些銀錢賠給這位夫人吧。”
“哎。”月滿應著,上前遞送銀錢,丁母卻沒敢接來。
“都是無心之過,這錢我決計是收不得的,也多謝貴人好心,多謝了。”
見狀,葉臨嫣蹲地拾撿起幾把還算完好的蒲扇,走上前將人扶起,莞爾道:“夫人不必客氣,若是覺得過意不去,這些便也當作是我花錢買下的,正好酷暑將至,我府上也缺這幾把涼扇。”
不待丁母推拒,葉臨嫣將銀錢放進丁母掌心:“收著吧,也別叫我太愧疚了。今日街上瞧著是不太安寧,您帶著孩子,也好早些收攤回去。”
——
目送葉臨嫣的馬車行遠后,丁甚正趴在丁母肩頭,手里攥著碎銀,一塊一塊地往布袋里裝。
“富貴姐姐人真好呢。”
丁甚笑著,卻見丁母眼眶泛紅,便拉過袖口替她擦了擦臉:“阿娘摔疼了嗎?”
“不疼,是阿娘有福分,覺得高興,”丁母笑起來,“走吧,回家去。”
“好,回家嘍!”
兩人帶著悅色往回走,可街上官兵四處尋人,丁母刻意避開,抱著丁甚從巷里繞道而行,如此走了一路,卻也疲累得喘息難止,她扶墻緩了一陣,便猛咳起來。
丁甚替她順著后背:“阿娘累了,甚兒自己走。”
“娘不累,街上鬧得慌,讓你自己走,娘才不放心。”
又歇片刻,丁母再行起步,將到風顏樓時,卻遠見東廠侍衛烏壓壓地聚在了樓外。她忙止步,要往后巷里去時,卻聽見靠在巷口的兩名侍衛正一遞一句地說著什麼。
“在青樓里頭尋個婦人和孩子,好找啊。
”
“督主尋他們做什麼?”
“我哪兒知道,不過你想想,就姓丁的那人犯,前有讓人冒頂入宮的欺君之罪,后又幫高仲博殺人藏金,株連九族不也在意料之中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