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笑死個人了,方才聽聞暻王追人時摔了馬,瞧他平日往欄場跑的那嘚瑟勁,還吹噓什麼馬術呢!”
“哎,聽聞暻王各處比不得其他皇子,出宮建府后,似也只討了個病懨懨的王妃,可是真的?”
“可不就是真的嘛。要說那暻王,一無靠山,二沒本事。若非身子羸弱尋不見一個好歸處,葉府千金又哪會愿意同他一道受人冷眼,一輩子在別個皇子腳下抬不起頭?你說矜妃雖是暻王生母,但也不是什麼權貴人家的出身,她那五十余歲的老爹為官也有三十年了吧,至今也才升到個四品官,這年紀我看也是爬到頂了……誒對了,你不知道吧,聽聞暻王妃的生父葉侍郎原先只在通政司任職,如今替上了戶部右侍郎的位子,還是太子殿下提拔上來的呢。”
“還有這回事?可暻王怎麼像是總和太子殿下過不去呢?”
那人嘆了一聲:“唉,人家都說出身皇族,不是子憑母貴,就是母憑子貴,這暻王靠不了自己的生母,自己不爭這口氣也就罷了,反還破罐破摔似的,到處惹是生非,聽聞從前就沒少得罪太子殿下,險些還鬧出人命來了。新仇舊怨的,誰知曉里頭又有多少糾葛呢,不過暻王那模樣,多半也是……嘖,不好說,不好說。”
“什麼人命啊,還有這說法呢,我才入宮沒多久,你且說來聽聽。”
也才靠耳低語了幾聲,忽見帳簾掀起道細縫,再一細看,阮青洲已自其中露了身,兩人大驚失色,正當行禮,阮青洲先開口道:“暻王傷勢不容樂觀,你二人去尋尉侍衛一趟,讓他加急帶御醫過來。
”
這才意識到阮莫洋就在帳內,兩人自然心虛,顫顫地拜下身去,就想開口請罪。
阮青洲抬指示意噤聲,淺看他二人一眼,壓低了聲量:“事態鬧大有損無益,若知惡語傷人,就莫再輕易論人是非了。”
宮人怯怯地垂首應著,伏身叩地,行完禮后方敢起身告退。
看兩人走遠,阮青洲轉身回帳,可帳簾方才掀過眉眼,他一抬首,便對上了阮莫洋那雙赤紅的眼。
“已尋人去催了,再忍片時便好。”阮青洲淡然以對,迎著那目光進帳,才坐下抬肘倒了杯水,便聽那人自嘲了一聲。
“阮青洲,看我笑話很有意思吧。”
指尖稍滯,阮青洲輕置水壺,默然將手中水杯遞過,卻被阮莫洋一掌揮開。
水灑一地,阮青洲淺看了一眼地面的碎瓷,神色不動地走回桌前,倒水兀自飲著,沒有答話。
那頭,阮莫洋已是拖著傷臂下床,踉蹌地要往帳外走去。
“意氣用事找補不回所謂的顏面,外頭多的是觀戰的文臣武將,你若覺得這樣露面無關緊要,自然隨你。”
聞言,阮莫洋腳步頓停,他咬牙緊攥帳簾,額角青筋暴起。
“顏面……我哪里還有什麼顏面?”
手掌將那帳簾狠狠一推,阮莫洋嗔怒著,轉頭看向阮青洲:“你不是都聽見了嗎,阮莫洋三個大字早已成了旁人眼里的笑話,我還有什麼顏面?!你錯了啊阮青洲,方才你就該讓他們跪著謝罪,再哭嚎著求饒,引得旁人紛紛聚眾圍觀、說三道四,才好讓他們嘴里的閑言碎語鬧得人盡皆知,從此暻王府上下跟著我一人淪為笑柄,不是正好如你所愿!”
說著,他嗤笑出聲。
“不過也是,施恩嘛,別人口中賢德仁善的太子殿下當然要寬宏大量以德報怨了,所以你這般假仁假義,是想看我對你感恩戴德還是負荊請罪啊?是,我以往是害你摔了馬,那今日我也斷了條手,夠你解氣了嗎,不然我再贈你幾巴掌,”阮莫洋揮手朝自己的臉頰扇去,“這樣夠讓你滿意了吧?滿意了嗎!”
帶些發泄的意味,面頰被阮莫洋扇得留了印,阮青洲看著他時稍稍蹙了眉,卻還是緘默不言。
“怎麼,連和我說句話都叫你委屈了?”阮莫洋扶著手臂朝他走近,“是了,你看看你,多風光啊,坐享太子之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就算使勁地把我踩在腳底,都有人拍手叫歡,心情好了就隨手給我岳父送個官位,既能讓旁人多罵我幾句白眼狼,又能顯得自己這個太子寬容大度、有情有義,你心里痛快啊阮青洲!你不是早他娘的看不慣我了嗎,自小便想法子躲我避我,如今又這樣瞧不起我,這回得以報仇雪恨,用不用我再磕頭向你請個罪道個謝?行啊,我跪給你看,我這就跪給你看!”
他一腳踹了凳,直朝阮青洲面前逼近,可方才屈膝就被扯起衣襟一把拽起了身,瞬時滯了神。
阮青洲神色肅然,將那衣領緊拽,抬步逼上前去,冷聲道:“阮莫洋你聽好了,提拔葉宣鳴只因他功成不居,未得重用,與任何人都無關,我不需要誰對我感恩戴德,也不會以今日之事居功。我從不欠你的,會幫你也是念著點兄弟情義,你要再犯蠢發瘋,我不介意送你出去丟人。
”
一時怔然,阮莫洋啞口無聲,阮青洲已提著衣領將人拎回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