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尉升話才說完,一旁,阮莫洋已走來。
“二哥,別來無恙啊。”
一見阮莫洋,尉升默默挪身,擋在了阮青洲身前。
阮莫洋睨了他一眼,繼續道:“去年二哥在獵場的風采歷歷在目,可今年二哥多劫多難,也不知臂上傷勢如何,應當不影響狩獵吧。”
尉升不太情愿地行了禮:“多謝暻王關心,殿下身體康健,自當無礙。”
阮莫洋無視他,兀自對阮青洲說:“上月臣弟聽了二哥教誨,勤學苦練,箭無虛發,今日這番較量,應當能比個痛快了,二哥你說是吧?”
阮青洲無心應他,聽而不聞。不遠處,其余皇子親王接連擦身而過,皆朝阮青洲拱手行禮,阮青洲一一點頭應過,獨獨對他視若無睹。
阮莫洋不悅地挪步擋了阮青洲的視線,加重語氣問了聲:“二哥聽得見我說話嗎?”
阮青洲眸中沉靜,沒什麼起伏,只看了阮莫洋片刻。
“暻王年過二十,也該懂事了。”
聽這一聲,阮莫洋登時咬了牙關,阮青洲已是牽來韁繩,翻身上馬,朝著尉升說道:“入山便這一條道,但里側山路繁亂,我先行,你等嚴九伶。”
話落,韁繩一抖,馬蹄撒開直朝山道奔去。
看那身影,阮莫洋攥著拳,沖身側侍從吩咐道:“月滿!去營帳牽馬,我們也跟上。”
——
阮莫洋追著阮青洲上了山,身后還跟著個跑得半死不活的月滿。
侍從非是侍衛,無權配馬,月滿只得跟在后頭跑著,他身形本就胖,這麼跑了一路,白胖的雙頰都透滿了紅。
“……王,王爺,您別……”月滿累得直喘,可自家王爺莽撞,他也不敢不跟,眼見前方的人影又將拐了彎,忙邁步追了上去。
阮青洲那身影著實輕快利落,像山間一抹躍動的影。被甩出一截后,阮莫洋不甘示弱,雙腿夾緊馬腹,策得更快。
可方一加速,胯下馬匹忽而嘶鳴著抬高了蹄,便在原地瘋狂掙脫起來。
箭矢被甩了一地,阮莫洋于馬背顛抖著,連忙伏下身去控馬,卻是遭到更癲狂的甩轉,半個身子都要騰了空。
“哎喲我的娘嘞!王!王爺!”
月滿才追上來,眼見這一幕,魂都嚇散了,失聲地喊著:“王爺——”
阮青洲聞聲掉回馬頭,卻恰正目睹了阮莫洋自馬背上狠狠摔下的那幕。
發狂的馬匹已失然了控,抬蹄還要往他身上蹬去,阮莫洋痛得失神,趕不及躲,見那蹄子踩來,雙目瞪得愕然。
就聽長鳴一聲,馬頭隨著扯緊的韁繩猛然朝旁扭去,將落的馬蹄也跟著轉向另一側,馬匹于原地躍了幾下,便不受控地跑進了林間。
阮莫洋在恍惚間看見了阮青洲,可痛意就在渾身泛開,手臂尤為嚴重,他喊不出一個字,再有些意識的時候,阮青洲和月滿都蹲在了他身側。
阮青洲方才發力拽回瘋馬,剌出的紅印都還留在掌心,阮莫洋痛得發著冷汗,也總要費力撐開眼皮,多往他手間看去幾眼。
“太子殿下,王爺他……”月滿急紅了眼,聲音都哽咽。
阮青洲掩起發顫的手,只淡淡應道:“手臂折了。”
“啊?!”月滿哪見過這種事,一聽手臂折了,不爭氣地哭出了聲,“這可如何是好啊!”
阮青洲說:“尋幾根樹枝過來。”
月滿抹抹鼻子,忙去照做了。
為防意外,入山狩獵時,眾人皆會隨身攜帶布條,沿路綁在樹干枝條上,方便旁人來尋。
眼下阮青洲取了幾塊布條,將樹枝夾在傷臂處,替他捆扎牢實了。
“先這麼固定著,我帶他下山,你尋人找馬。”
瞧阮青洲這般不計前嫌,月滿感激涕零,跪地拜著,連聲道謝:“多謝太子殿下,多謝太子殿下!”
道了謝,月滿幫著將阮莫洋扶上馬,看阮青洲抖繩輕策馬匹,便也跟著撒腿往山下跑了。
馬上馱著兩人,跑得不快。在山間跑馬,本就顛簸,阮青洲特意求穩,將馬控得慢了些。
“你管我做什麼。”阮莫洋坐在前頭,聲音虛弱但語氣發犟。
阮青洲說:“不用我管,你自己走回去。”
阮莫洋頓覺委屈,賭著氣便要挪身朝下跳。
阮青洲未停馬,繼續抖著繩,道:“直接跳,再廢一只手也好。”
阮莫洋沒動了,只沉默著抽了幾口氣。阮青洲沒再看他,遠見前方有人策馬行來,也漸收緊了韁繩。
“殿下!”
尉升扯繩停馬,段緒言自他身后躍下,最先看了眼阮莫洋,卻像是在淡淡地鄙視著什麼。再覺察到另一處投來的目光,他掩去那點不屑,挪眼與阮青洲相視,溫和地笑起來。
阮青洲對上那笑意,靜了些時,對尉升說:“去傳御醫,暻王受傷了。”
尉升瞥了眼阮莫洋,微微張口,將要嘆出的氣收回,懨懨地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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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蒐(sōu):指古代天子或王侯在春季圍獵
第48章 閑言
段緒言沒跟下山。
原以為是他的腳力跟不上,可當時已離入山口不遠,阮青洲邊往前行邊留意著身后,將阮莫洋送回營帳時也不見段緒言的身影。
御醫尚未趕來,阮莫洋已疼得面色發白,偏還逞強著不愿躺下,阮青洲遠站在帳簾邊候人,沒再與他說什麼。
過于寂靜,再聽阮莫洋忍痛時喘了幾聲粗氣,帳外兩個宮人路過時說的閑言碎語便也傳到了阮青洲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