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是什麼地方,嚴九伶怎麼敢?
門邊忽起叩響,宮人進門通報:“啟稟殿下,趙同知求見。”
——
阮青洲披了件大氅,直接讓人進了寢殿,趙成業進門行了跪禮,很快便切入了正題。
“殿下遇刺一事不知如何在皇都傳開,東廠一早便到雨仁觀抓人,但臣先行一步,除卻雨仁觀住持尚未尋到以外,觀中的其余道士已被收進詔獄,劉客從來要過人,臣暫以指揮使不在北鎮撫司、無權交人的借口推托了。”
阮青洲問:“查過雨仁觀嗎?”
趙成業說:“雨仁觀于去年五月建成,觀中住持人稱尊地道人,未曾向外透露過真名,傳言稱這位法師能讓白紙顯龍,方才引得信眾慕名而來,半年內香火鼎盛。”
尉升問:“白紙顯龍?”
趙成業說:“顧名思義,白紙鋪陳地面,落雨時念咒,紙上便會顯出龍形。”
尉升嗤笑,道:“若事先用明礬水在紙上畫出龍形,待紙干后再遇水,自然會顯出原先畫好的龍形,這種傳遞密信時用的把戲,倒還真能唬人。”
阮青洲的心思卻不在這之上,兀自問道:“雨仁觀借男童壓邪,便是從正旦開始的?”
“是,”趙成業說,“當時雨仁觀稱神像被砸后,崎山一帶的百姓突染痢疾,尋來男童壓邪后幾日,雨仁觀便會派發壓驚茶,讓染病百姓留宿觀中,病情如此才有好轉,但未過幾日,歸家的百姓便又發了病,不過染疾的多是孩童和老人,那些同為本家,但忙于春耕、宿在城外的男子婦人倒是相安無事。”
阮青洲看向手邊茶水,叩指沉思。
“說說昨夜放置棺材的那片墳地。
”
趙成業道:“那片墳地不是荒地,原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梁奉買下的地,后來當作施善,開放給皇都百姓,讓他們自行劃分地界埋殯,因而那塊地相當于是一片墳田,有些立了碑,但多的是只堆了個墳包的墓,怕誤犯尸骨,臣不敢輕易下令挖地。”
阮青洲說:“那便帶抬棺匠去指認,確保無誤后再動土挖地,另外,我要到北鎮撫司一趟,面審人犯。”
第39章 對質
次日一早,阮青洲動身去了趟北鎮撫司。
雨后總帶著幾絲散不去的潮味,燈盞中焰火跳動,燒出的灼味抵不過潮氣,火光在陰冷中都弱了幾分。
詔獄的刑訊房中,阮青洲坐在椅上,不緊不慢地品完了兩杯茶水。第三杯再又續滿,阮青洲輕抬杯底,瞥向面前那人,悠悠道了一句:“雨仁觀監院,管獻。”
管獻跪著應道:“殿下開恩,草民真的什麼都不清楚,盤問了這麼久,您再問下去,也是一樣的結果啊。”
阮青洲不語,舉杯再又小抿了一口。
自被收進詔獄后,莫說吃到飯菜了,便是連口冷水都喝不上,這麼生生地渴了一日,管獻嗓子眼干疼,看著阮青洲,眼巴巴地咽了好幾口。
見狀,阮青洲抬指朝人示意,尉升喚人倒來一碗涼水,往管獻手邊遞去。
管獻猶疑著不敢接。
阮青洲輕轉茶杯,說道:“是從雨仁觀里搜出的壓驚茶。”
一聽,管獻果斷伸手接來,正要張口喝時,才聽阮青洲又說:“只不過剛出觀門,就被粗手粗腳的手下打翻了,但他們在附近的百姓家中討了些井水,摻滿了,也能解渴。
”
靠往唇邊的碗頓時停了,管獻干咽了一口,沒再將水往口中遞。
阮青洲道:“來個人幫他。”
獄吏應聲上前,奪來茶碗,往他嘴邊灌去,管獻緊閉著嘴,抗拒起來,揮手就將茶碗推翻了。
只聽一聲碎響,水亦跟著潑了一地,管獻木著臉,將道袍攥得死緊。
“壓驚茶有何玄妙之處,能讓監院這般大驚失色,是茶碗出了問題,”阮青洲帶著審視的意味看向他,“還是茶水被人投了毒?”
管獻臉色一變,伏身叩首道:“殿下恕罪!壓驚茶只是普通的白水而已,草民坑騙百姓有罪,但從未有過害人之心,還請殿下明鑒!”
阮青洲說:“普通的白水自然沒什麼玄妙,但附近住戶家中的井水就不同了。年后各家青壯年皆忙于農活生計,只留孩童老者在家,而家中井水受染,喝進肚中,便就患上了痢疾,如若這都稱不上是害人,那監院覺得,此舉是在積德行善了?”
管獻又叩一聲:“草民不敢!草民也是聽住持的吩咐辦事,身不由己,但住持人在何處,草民當真半點都不知情啊……”
“住持身在何處,我暫時沒那麼關心,”阮青洲說,“我想問的是,你們砸碎神像,又用痢疾制造恐慌,是為了什麼?”
“是……”管獻支吾道,“是為了誘騙百姓前來買壓驚茶,然后從中獲利。”
“是嗎?”阮青洲問,“那麼,用男童壓邪的法子是誰想出來的?”
管獻雙眼一轉,道:“是……住持認得一個叫嚴,嚴九伶的人,他想出來的。”
阮青洲追問:“什麼時候?”
“除夕。”
阮青洲輕叩扶手,靜了靜。
“除夕才想出來,次日便能備好一切,著實是,”阮青洲沉了聲,“雷厲風行啊。
”
管獻不敢言語,將頭埋得更低。
“尉升。”阮青洲側首喚了一聲,尉升頓然會意,叫人將幾幅畫像呈遞至管獻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