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洲本也疲累,便沒再動,可眼下那帕子洗凈了,染上的都是段緒言的味道,周側挨近的也都是那種味道,以至于他稍稍嗅到,便要回想起那夜聽來的翻云覆雨。
太過刻意。阮青洲想避開一些,于是側首將臉埋進枕中,卻同被撫揉著的貓一般,瞇著眼沉進了夢中。
“殿下。”段緒言輕輕喚了兩聲,阮青洲顯然已經睡沉了。
當是要睡沉的,因為段緒言隔著帕子都能摸見,那人發了熱。
看那睡顏,段緒言漸漸冷下眸子,像只狩獵的豹子,因為必須要克制住咬死獵物的沖動,從而有些不耐煩和不甘心。
在寒天沐浴,又衣著單薄,濕發未干便開窗入眠,倒也算是自討苦吃了。若非阮青洲是他在南望宮廷里看中的倚靠,今夜就讓這個南望太子病死榻上才好。
但也算是無意拾來了一個加深情分的機緣,見他此時燒得可憐,段緒言大膽了些,伸手探那額頭。
體溫又比方才滾熱一些,掖在被中的頸子更是燙,可阮青洲整個蜷著,畏寒似的,段緒言便往被褥里摸去,才發覺其中竟是半點熱都攢不住,冷得要命。
想起上回尉升遞來的藥還余下一帖,段緒言打了盆熱水,將帕子浸濕擰干后往他額上一敷,就回房取了趟藥。
阮青洲從不讓人守夜,除卻守門夜巡的侍衛外,東宮夜里便是靜得死寂,配房的宦官都睡沉了,段緒言取了藥便也自行到庭中起爐,熬煮。
待端著藥碗回房時,阮青洲額上的帕子都涼透了,獨獨貼著額的那面被肌膚煨得燙。
摸他熱得厲害,不見出汗,段緒言點了床頭燭臺,先把人喚醒。
“殿下。”他叫了半晌,阮青洲才睜了眼,可那人雙眼透著股子迷離,還不算清醒,瞧著都滯了些。
段緒言用新擰的帕子替他抹著額,哄道:“殿下發熱了,起來喝藥好不好?”
阮青洲懶懶地眨著眼,撐肘坐起身來。天寒,藥便涼得快,送到嘴邊時就余著一點燙。溫度正好,阮青洲喝了幾口,但湯藥是特意熬濃的,段緒言也沒別的想法,只是純粹想讓苦味更重一些,見阮青洲蹙眉喝完后還要受著嘴里的余味,險些把藥又吐出來,他嘗到了捉弄人的意趣,連杯祛苦的白水也沒遞。
可一個時辰過去,也不見阮青洲發出些汗,再瞧他熱得連脖根都浮起了紅,段緒言最后還是提來水壺,哄著給他灌了好幾杯水。
待到后半夜,藥力起了效,阮青洲的額角淺冒了一些汗,段緒言摸著了,才靠坐榻側瞇了一會兒。
再來,便是被阮青洲翻身時打來的手碰醒的,段緒言順手循那腕部往里摸,卻探到包著雙腳的那截被褥冰涼。
不僅被中冰涼,那人手腳都涼,其他部位倒是同火爐熏著似的。段緒言記起自己幼時發燒,手腳冰涼時身側侍從總要用熱水替他泡暖,說是如此助于散熱。
可阮青洲這人……
段緒言舔著后齒,不悅地掐著那人冰涼的腕骨,非要等阮青洲疼得眉頭發蹙,方才松了手,又俯身將人抱起往里挪了些,在榻側騰出個空位。
被角微微掀起,阮青洲迷迷糊糊間覺得身側似有什麼鉆入被中與他貼著,他覺得熱,轉身背對著那側,卻還是覺得熱意鋪天蓋地似的圍裹而來,將他圈起。
他混沌地猜測那點熱從何而來,都不知自己腦中在想些什麼,愈發覺得熱汗黏得難受,將衣襟都扯散了些。
濕發繞頸,細汗流肩,鎖骨隨呼吸愈顯形狀,喚人張齒咬上,有那麼一瞬的錯覺,段緒言以為這人已是被他磨弄過后的玩物。
如此癱在榻上喘息,要人再次不可耐地咬下去。
段緒言撐頭側躺在旁,觀他神色,聽他聲響,便想掐高那下頜,咬斷他的喉嚨。他頭一回生出了一個念頭——殺死獵物,似乎不比折辱他來得更爽快。
折辱他,折辱阮青洲。
只要他段緒言還是北朔皇子,還冠著北朔皇室的段姓,對阮青洲來說,就再不會有什麼事是比雌伏在他身下更屈辱的了。
如此想著,他俯下頭去,鬼使神差地用唇在那人的手背上輕蹭了一道。抬眸那瞬,眼中帶些嗜血的野性,他淡淡一笑,便也將指節觸到的熱汗當做鮮血,往阮青洲的脖間抹開,才滿意地收回手來。
——
將近天明時,段緒言已退回榻下,便搭肘靠在榻側瞇著,竟也睡得熟了,再醒時床榻已空,阮青洲不知何時起的身,一走便又是半日。
待到傍晚,六部的事宜暫且處理完,阮青洲先行回了東宮。
尉升正候在殿外,等來了阮青洲,也就隨他進了書房。
“朱庭濟在云雀街開有一間鋪子,專售文玩飾品,幾日下來,偶有人會進店買些飾物瓷瓶,但不久后又會到當鋪,以低價當掉買到手的貨物,”尉升說,“查官府備案,那間當鋪實屬章炳名下財產,但當初錦衣衛清查時并未發現當鋪房契,所以趙同知猜測當鋪應是被章炳私自轉售出去,簽的是未蓋官印的白契,所以暫時無法查明買家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