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頰貼在我的脖頸,絲絲涼意跟水痕蹭上去,我感覺到自己一邊肩膀的衣服都濕透了。
他哭起來從來都沒有聲音,這次卻在不停的抽氣,鼻子一吸一吸的,像是要呼吸不上來。
我一下下輕拍著他后背,嘴里不停小聲念著“乖。”“不哭了。”“哥哥在。”
“哥哥,對不起,對不起,哥哥。”他胡亂道著歉,眼淚卻越流越兇,幾乎控制不住。
“我控制不住,哥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不理我,我錯了。”
我不忍心看到何以初這樣,也不想再聽到他說一句道歉的話。
他有什麼錯呢。
一直以來,錯的都只有我啊。
我一遍遍小聲安慰他,叫他初初,跟他說他沒有錯,哥哥不生氣。
這種安撫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效果,何以初呼吸慢慢平靜下來,情緒也沒剛才那麼激烈了。
我試探著去摸他的臉,想要看看他,給他擦眼淚,
他卻抱我抱的更緊,整個人貼在我身上,臉頰用力貼著我的脖子,不讓我看他。
我于是摸摸他的頭,心里是說不上來的不舒服,嗓子又干又癢,放的很低很低,幾乎是在用氣音跟他說話:“初初,乖,把眼淚擦掉,不然臉該不舒服了。”
他搖搖頭,過了一會兒突然小聲說:“哥哥,你都好久沒有叫過我初初了。”
我一怔,這才知道為什麼剛才他情緒一下子就開始失控。
是,就連我自己都清楚,我真的好久沒有這樣叫過他了。
“對不起。”我說。
他趴在我的肩膀上搖搖頭,嗓音糯糯的,帶著很重的鼻音,“哥哥不要說對不起。”
“先擦臉,好不好?”
他終于遲緩的點了點頭,小手用力抓著我后背的衣服,“哥哥,不要開燈。
”
“好,我不開燈。”我說。
我慢慢的把他的臉從我的肩膀上移開,雙手捧著,跟他很近的對視。
他臉上都是剛哭過的水痕,額前的碎發被壓的亂糟糟,有幾綹還被眼淚打濕了,混亂的糊在額頭上。圓圓的眼睛里面還含著一泡水,好像隨時都要落下來,長長的睫毛被淚水纏到一塊,鼻尖跟眼瞼都紅彤彤的。
他的臉頰很白很白,近乎透明的繃著一層薄薄的皮膚,吹彈可破一樣。我心疼的要命,拿著紙巾,小心翼翼給他擦拭臉頰,動作放的很輕很慢,生怕一個用力就會劃傷他的臉蛋。
他那雙大而圓的眼睛直勾勾看著我,在昏暗的夜里比天上的星星都亮。
我不去跟他對視,眼睛不停的轉移位置,就是不去看他的眼睛。
好一會兒,兩個人沒有人再說話,房間里短暫的安靜了下來。
快要擦好的時候,何以初突然把眼睛垂了下去,他小聲開口:“哥哥不怪我嗎?”
我放在他臉上的手一頓,知道他在說什麼,也清楚他在指哪件事。
可我突然就不想再提了,因為我知道,一旦開了口,我跟何以初,就真的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哪怕我今天回來的動機并不單純,哪怕我一路走來心臟都跳動的要命。
可是當理智歸位,沖動褪去,我發現自己還是那個最能忍最能忍的沈霄。
因為我可以接受一輩子不跟何以初在一起,看著他跟別人在一起,我也不能忍受失去他。
這遠比我得不到他更加痛苦。
于是我搖搖頭,很牽強的轉移話題,“渴不渴?哥哥去給你倒水。
”
說著,我就要起身,屁股剛剛離開床,雙腿還沒有來得及站直,衣服就猛地被人用力抓住了。
我沒防備,一下子跌坐下去,何以初又要開始哭了,他抽了抽鼻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我,剛剛擦干凈的眼睛里面又泛起了淚花,亮的像天上的星星。
“哥哥又要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嗎?”他有些哽咽,說話都艱難,卻執拗的不間斷,“哥哥都聽見了不是麼?”
他說著,另一只手伸開,按在我的胸口上,眼睛一直盯著我,“哥哥剛剛這里,跟我跳的一樣快。”
“現在也是。”
我抬眼,一只手攥住他的手腕,試圖把他的手拿開,他卻固執的跟我較勁。
“哥哥今天為什麼要回來呢?是在擔心我嗎?”
“哥哥,看看我,不要躲著我好不好?”他有些急切的去對我的眼睛,雙手捧住我的臉,額頭跟我的貼到了一起,他睫毛輕輕抖動,在我臉上時而撲閃過去,癢癢的。
“你又不說話了,你總是這樣,不說話,不理我,什麼都不告訴我,仗著我離不開你就欺負我。”
我的心跳的很快,幾乎要超出負荷。
我不敢去看他,閉上了眼,拳頭握的很緊,牙關緊咬著,眼睛是要充血的紅,我好想理智的清醒下來,告訴他不要再說了,告訴他這樣是不對的,告訴他以后不要再說這樣的話。
我用力喘著氣,等到終于恢復理智的時候,才睜開眼睛。
與此同時,何以初放在一邊的手機響了一下,屏幕隨之亮起。
我條件反射的看了一眼。
只這一眼,就把我剛才辛苦建造的所有心理防線給掀退,理智退去,剛才腦子里的自我克制都消失不見了,胸腔里呼呼燃燒著什麼,時刻等待著我失控。